夜深人静,传功殿分配给记名弟子的居所内,林渊盘膝坐在简陋的床榻上,并未像其他弟子那样吐纳练气。他的灵根资质,使得传统的引气法事倍功半,得不偿失。此刻,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星辰锻体诀》残卷的推演之中。
白日里惊鸿一瞥的记忆,如同烙印般清晰。那几幅玄奥的人体动作图,那些晦涩难懂的古文注释,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拆解、分析。
“引星力……淬筋骨……”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星力,究竟是什么?是星辰发出的光芒?是某种宇宙射线?还是……一种存在于虚空中的特殊能量场?”
他将已知的物理知识与这个世界的玄学描述进行艰难的对接。
“如果星力是一种高能粒子流或特定频段的电磁波,那么‘引’的过程,是否可以理解为调整身体‘天线’(姿势、频率)以达到共振接收?”
“淬炼筋骨,是否类似于辐射育种或材料改性?需要精确控制‘剂量’和‘靶点’?”
这无疑是一次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假设。缺乏必要的观测手段,一切全靠理论推导和……亲身试验。
他首先选择的是残卷中记载的第一个,也是最基础的一个姿势——名为【星垂平野】。图谱上,人体需以一种奇异的角度站立,双臂微张,似要拥抱虚空,脊柱如弓,头颅微仰,仿佛在承接九天之上垂落的星光。注释中强调,需“心与星契,意与虚合”,感应冥冥中的星力。
林渊摒弃了这些玄之又玄的心法描述。他将这个姿势分解为一百三十七个骨骼肌肉的精确角度和发力状态,并在脑海中构建了一个三维坐标系,将每个关节的位置、肌肉的拉伸程度量化。
“先不考虑‘感应’,只追求动作的绝对精准。”他定下策略。如同调试一台精密的仪器,确保硬件参数无误,再考虑加载程序。
他站起身,在房间中央的空地上,开始尝试模仿【星垂平野】。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许多角度的要求反关节、反直觉,对身体的柔韧性和控制力是极大的考验。他这具长期营养不良、从事重体力劳动的身体,僵硬而笨拙。
一次,两次,三次……他不断调整,如同一个蹩脚的舞者,对着脑海中那幅完美的标准图,一点点地纠正着自己的姿态。肌肉酸痛,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汗水很快浸湿了灰色的弟子服。
但他没有放弃,眼神专注得可怕。每一个微小的误差被识别、修正,直到他的身体姿态,无限接近于脑海中那个理想模型。
当最后一个关节的角度被调整到理论值的瞬间,异变陡生!
并没有想象中的星光灌顶,也没有任何能量流动的舒爽感。相反,一股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刺痛感,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骤然从他全身的骨骼深处、肌肉纤维的缝隙中迸发出来!
“呃!”林渊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维持不住这个姿势。
这种痛苦,并非外伤,而是源自生命本源的一种“排异”反应!仿佛他这具习惯了灵气浸润、遵循此界常规法则的身体,正在本能地抗拒这种来自“天外”的、截然不同的能量介入!
与此同时,他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空间中,那些原本对他爱答不理的灵气粒子,似乎也产生了一种微弱的“扰动”和“排斥”,仿佛在远离他这个突然变得“异常”的存在。
“果然……这条路,与传统的灵气修炼格格不入,甚至……相斥?”林渊心中凛然,却更加坚定了信念。正因为不同,才可能是打破宿命的关键!
他咬牙坚持,努力维持着【星垂平野】的姿势,仔细体会着那无处不在的刺痛。他发现,这种刺痛并非均匀分布,在某些特定的穴窍、经脉节点处,感觉尤为强烈。
“这些点……是星力优先作用的‘靶点’?还是能量通道的‘入口’?”他强忍着不适,在脑海中标记下这些敏感点。
仅仅维持了不到十息的时间,他就感觉精神恍惚,体力透支,不得不解除了姿势。
瞬间,那股尖锐的刺痛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和……空洞感。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坚持,不仅消耗了体力,更抽走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林渊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脸色苍白。第一次尝试,几乎以失败告终。身体排斥剧烈,效果微乎其微,反而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但他没有气馁。失败,本身就是宝贵的数据。
“排斥反应强烈,说明身体需要适应过程。刺痛感分布不均,提示能量吸收存在优先路径和效率差异。”他冷静地分析着,“或许,不应该一开始就追求完整的静态姿势,而是应该分解动作,逐个部位进行适应性‘激活’?”
一个更加细致、也更加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他决定,从刺痛感最强烈的几个穴窍开始,尝试进行微量的、局部的“星力”引导实验。
他再次站起,没有摆出完整的【星垂平野】,而是仅仅将右臂抬起到某个特定角度,意念高度集中,想象着虚空中的“星力”如同细微的光束,精准地照射在手臂上某个标记出的穴窍上。
这一次,刺痛感依旧存在,但范围缩小,强度似乎也变得可控了一些。他坚持了约莫二十息,直到感觉右臂酸麻失去知觉才停下。
休息片刻后,他惊讶地发现,右臂虽然疲惫,但那种深层次的僵硬感似乎减轻了一丝,而且,对周围灵气的“排斥感”也似乎比身体其他部位更明显了。
“有效!”林渊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虽然效果微弱,但方向是对的!这《星辰锻体诀》,确实能改造身体,而且是与灵气修炼不同的另一种强化途径!
他如同一个狂热的科学家,开始废寝忘食地进行他的“人体实验”。每天完成藏经阁的杂务后,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对《星辰锻体诀》的分解、尝试和数据分析中。
过程极其痛苦,进展缓慢如蚁爬。他经常因为过度尝试而导致局部肌肉痉挛、关节剧痛,甚至有一次因为引导不当,气血逆冲,咳出了血丝。
但与之相对的,是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潜移默化、却坚定不移的改变。最直观的感受是,肉身的强度和对痛苦的忍耐力,在一点点提升。虽然灵力修为依旧停滞不前,但这具身体的“基础性能”,正在被一种全新的“系统”悄然重塑。
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林渊再次尝试维持完整的【星垂平野】。这一次,他坚持了足足三十息!
剧烈的排斥刺痛依旧,但他已经能够在这种痛苦中保持意识的清明,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在那无尽的刺痛深处,有一丝丝极其微凉、极其精纯的能量,正艰难地渗透进他的骨骼和肌肉,带来一种破坏与新生交织的奇异感觉。
当他解除姿势后,虚弱感依旧,但那种空洞感却减轻了许多。他盘膝内视,震惊地发现,自己那原本如同破筛子般留不住灵气的经脉,似乎……凝实了那么一丝丝?虽然依旧无法有效储存灵气,但那种“漏”的速度,好像慢了一点点?
破而后立!
这《星辰锻体诀》,竟有夯实根基、弥补先天不足的奇效!
希望之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这条路,虽然艰难痛苦,前途未卜,但确确实实是一条可行的逆天之路!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初步成功的喜悦中时,藏经阁的周执事却突然找到他,面色严肃地说道:“林渊,吴长老要见你。”
林渊心中一凛。吴长老突然召见,所为何事?是自己修炼《星辰锻体诀》的动静被察觉了?还是……有了新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