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联盟的挑衅被雷霆般击退,赵乾与公孙明狼狈遁走,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流火城的大街小巷。“隐星”之主林渊一指破飞剑、一语惊筑基的威名,再次被推向新的高度。坡地周围那些窥探的目光,瞬间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忌惮。
然而,林渊心中并无多少轻松。他知道,这看似强势的回应,如同在紧绷的弓弦上又加了一份力,虽暂时震慑了宵小,却也使得与城主府及背后势力的矛盾更加尖锐、更加表面化。墨渊的“借刀杀人”之计虽未奏效,但下一次,来的恐怕就不再是“刀”,而是持刀者本人了。
就在这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中,那名昏迷在自治区域边缘的城主府信使,被带到了林渊面前。
信使是一名年轻的城卫军士卒,修为不过炼气四层,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身上并无明显外伤,但神魂似乎受到了某种冲击,昏迷不醒。他穿着标准的城主府制式皮甲,腰间悬挂的身份令牌无误。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怀中紧紧揣着一封以蜜蜡封口的信函,信封上赫然写着“林渊阁下亲启”,落款处盖着城主府的印鉴。
“主人,此人如何处置?这信……”苏雨柔看着昏迷的信使和那封信,秀眉紧蹙。城主府刚默许了截杀,转头就派来信使,这举动太过反常,由不得她不警惕。
石猛瓮声道:“肯定是阴谋!说不定信上有毒,或者这人就是刺客伪装的!”
林渊神识仔细扫过信使和信函,并未发现明显的陷阱或毒物。他沉吟片刻,道:“先救人。”
苏雨柔点头,取出一枚安神固魂的低阶丹药,化水给信使服下。又运转微弱的灵力,助其疏导药力。约莫一炷香后,信使悠悠转醒,看到周围环境和林渊等人,先是惊恐,随即想起自己的使命,挣扎着起身,恭敬地将信函呈上。
“林……林阁下,这是墨渊大总管命小人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中的密信。”信使声音虚弱,但眼神清澈,不似作伪。
林渊接过信函,指尖灵力微吐,蜜蜡无声融化。他展开信纸,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内容。信是墨渊亲笔所书,字迹苍劲,措辞……出乎意料的客气,甚至带着一丝“诚意”。
信的大意是:日前宴会,言语或有冲撞,实乃各方立场不同所致,墨渊本人对林渊的才华与魄力颇为欣赏。归途袭杀之事,经查实,乃血煞宗与百草堂个别人士私自所为,绝非城主府本意,墨渊已严加申饬(但具体如何处置,语焉不详)。为表歉意与诚意,城主府愿做出以下让步:
一、正式承认“隐星”对流火城西已占区域的自治权,并承诺约束北地联盟等势力,不得再行侵扰。
二、开放部分城主府控制的低风险矿产开采权予“隐星”,以示合作诚意。
三、邀请林渊于三日后,赴城主府“墨韵轩”一叙,共商流火城未来发展大计,化解干戈。
信的末尾,墨渊还特意提到,若林渊应约,他可担保此行绝对安全,并可当面商讨关于“太初秘境”的一些“可能林渊会感兴趣”的线索。
信的内容,让苏雨柔和石猛都愣住了。
“承认自治权?开放矿产?还保证安全?”石猛挠着头,一脸难以置信,“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我看这老小子肯定没憋好屁!”
苏雨柔沉思片刻,分析道:“主人,此事蹊跷。墨渊前倨后恭,转变太快。承认自治和开放矿产,等于是在割肉喂鹰,以他的性格和城主府的立场,绝无可能轻易做出如此大的让步。除非……他有更大的图谋,或者,遇到了不得不暂时安抚我们的外部压力。”
她顿了顿,指着最后关于“太初秘境”的暗示,语气更加凝重:“而这一点,最为致命。这分明是投其所好,更是赤裸裸的威胁!他知道主人可能与此秘境有关,以此作为诱饵,也作为警告——城主府已经掌握了关键信息。此行,说是商谈,实为摊牌。安全保证,更是无从谈起。”
林渊静静听着,目光再次落在那封信上。墨渊的“诚意”,确实充满了矛盾与算计。一方面示好让步,另一方面又暗藏机锋与威胁。这更像是一种缓兵之计,或者说,是一种更高级的、裹着糖衣的试探与逼迫。
他去,则深入虎穴,生死难料;不去,则等于拒绝了“和解”的可能,给了城主府进一步打压的借口,而且会错过关于太初秘境的线索——无论这线索是真是假,都值得警惕。
“主人,绝不能去!”石猛急道,“那墨韵轩肯定是龙潭虎穴!”
苏雨柔也看向林渊,眼中满是担忧:“主人,墨渊此计阳谋,进退两难。我们需从长计议。”
林渊将信纸缓缓折起,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他自然看得出这是阳谋,但有时候,阳谋比阴谋更难应对,因为它摆明了车马,逼你做出选择。
“他既已出招,我们若不接,便是示弱。”林渊缓缓开口,“流火城的规则,从来不是谈出来的,是打出来的。墨渊想谈,可以。但地点,不能由他定。”
苏雨柔美眸一亮:“主人的意思是?”
“回复墨渊。”林渊做出了决断,“三日后之约,林某准时应邀。但地点,不在墨韵轩,改在‘血刃酒馆’顶层。”
血刃酒馆!流火城中最混乱、最无法无天,却也某种意义上最“公平”的地方!那里是三不管地带,任何势力在那里动手都要顾忌血刃酒馆背后神秘主人的态度。选择那里,既避免了深入城主府的风险,也展现了一种不惧任何挑战的姿态!
“另外,”林渊补充道,“告诉他,林某对太初秘境的线索很感兴趣,希望他能带来‘有价值’的消息,而非空言恫吓。”
苏雨柔立刻领会了林渊的意图,这是要以攻代守,反将一军!她快速斟酌词句,起草回信。
信使带着回信,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坡地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消息传出,流火城再次哗然。
“隐星”之主林渊,不仅接了城主府的“和谈”邀请,更是强硬地将地点改在了血刃酒馆!这无异于当面打了墨渊的脸,更是向全城宣告:“隐星”无惧任何挑战,即便是和谈,也要在公平(或者说混乱)的平台上进行!
城主府方面,保持了沉默。但这种沉默,反而更让人感到不安。墨渊会接受这个条件吗?
答案在第二天揭晓。城主府再次派来信使,送来了墨渊的回信。内容简短,只有一行字:
“三日后,午时,血刃酒馆顶层,恭候大驾。”
墨渊,竟然答应了!
这一下,整个流火城都沸腾了!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看似普通的“和谈”,已然演变成了两大势力首领的正面交锋!其结果,将直接决定流火城未来的格局!
接下来的两天,“隐星”坡地进入了最高级别的戒备。林渊闭门不出,全力调整状态,推演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苏雨柔则调动所有情报网络,全力搜集关于血刃酒馆顶层、以及墨渊近日动向的一切信息。石猛更是将护卫队操练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气氛紧张得几乎令人窒息。
第三日清晨,林渊结束调息,状态调整至巅峰。他唤来苏雨柔和石猛。
“我走之后,驻地交由你二人全权负责。”林渊看着他们,语气郑重,“启动所有防御阵法,没有我的信号,任何人不得出入。若日落之前我未归,或驻地遇袭,便按既定方案行事。”
“主人!”石猛虎目泛红,“让俺老石跟您去吧!好歹有个照应!”
苏雨柔虽未说话,但紧握的双手也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林渊摇头,目光坚定:“不必。此去非为厮杀,而是博弈。人多无益。守好家园,便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他取出两枚新炼制的玉符,交给二人:“此符与我心神相连,若遇危急,可捏碎示警。亦可激发一次护身光罩,足以抵挡筑基初期全力一击。”
交代完毕,林渊不再犹豫,穿上那件寻常的灰色斗篷,独自一人,踏着晨光,走向流火城中心方向。
午时将至,血刃酒馆。
这座流火城中最着名的混乱之地,今日却显得格外不同。酒馆外围布满了城主府的卫队,肃杀之气弥漫,寻常酒客早已被清场。酒馆顶层,那间从不对外开放、传说唯有城主和少数几位大势力首领才有资格进入的“观星阁”,今日大门洞开。
林渊准时抵达酒馆门口,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坦然走入。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径直登上顶层。
观星阁内,陈设古朴奢华,视野极佳,可俯瞰大半个流火城。阁中只有两人。主位之上,端坐着正是大总管墨渊,他今日未穿官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气息内敛,面带微笑,仿佛一位慈祥的长者。他身旁,垂手侍立着一名面色冷漠、气息如渊的老者,正是那日宴会时站在他身后的那名丹火气息阴冷的老者,其修为,赫然也是筑基中期!
“林小友,果然守时。”墨渊笑着抬手示意,“请坐。”
林渊在客位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墨渊和那名老者,最后落在墨渊身上:“大总管客气。不知今日相邀,所谈何事?”
墨渊呵呵一笑,亲自为林渊斟了一杯灵茶,香气氤氲:“自然是化干戈为玉帛,共谋发展。此前种种误会,皆因沟通不畅所致。老夫今日诚意相邀,便是希望能与小友开诚布公,寻一互利共赢之道。”
他绝口不提地点更改之事,态度温和得令人意外。
林渊不动声色:“哦?不知大总管所谓的共赢之道,是何模样?”
墨渊放下茶壶,身体微微前倾,笑容不变,眼神却变得深邃起来:“很简单。城主府可以正式承认‘隐星’的地位,甚至可以在资源上给予倾斜。但小友也需答应老夫两个条件。”
“第一,‘隐星’需纳入城主府管辖,名义上接受调遣。”
“第二,”墨渊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小友需交出……太初秘境的核心信物,并告知开启之法。”
图穷匕见!
墨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獠牙!所谓的和谈,所谓的共赢,最终目标,直指太初秘境!
林渊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大总管此言何意?林某不知什么太初秘境信物。”
墨渊摇了摇头,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小友何必否认?你一身修为根基,迥异于常,肉身强横,更似古法。若非得太初秘境传承,何以至此?司徒公子那边,可是对此物志在必得啊……”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那名一直沉默的筑基中期老者,悄然移动了一步,隐隐封住了林渊的退路。阁楼外的气息,也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小友是聪明人。”墨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力,“交出信物,你我便是盟友。若不然……今日这观星阁,恐怕便是小友的埋骨之地了。”
杀局,已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