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卷着细碎的冰晶和砂砾,刮过一望无际的荒原。这里的天空似乎都比南疆要低沉晦暗许多,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地压在天际,仿佛永远也不会散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燥、冰冷,混杂着尘土、妖兽腥臗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的独特味道。
这就是北地。
一片被诸多修真势力视为蛮荒、流放与混乱代名词的土地。灵气相较于天南腹地,显得稀薄而狂暴,极难汲取炼化。但也正因如此,这里成了宗门秩序难以触及的法外之地,吸引了无数被通缉、被追杀、或因种种原因无法在正常地界立足的修士、蛮族、甚至是一些异类生灵。他们在此挣扎、厮杀、抱团取暖,用最原始的力量,书写着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
一道孤寂的身影,正行走在这片苍凉的大地上。
林渊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斗篷,风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斗篷上沾满了旅途的风尘,边缘甚至有些破损。他的脚步沉稳,每一步都深深陷入冻得坚硬的土地,却又悄无声息,仿佛与这片荒原融为一体。
离开迷雾沼泽已近一月。他一路向北,穿越了人烟稀少的缓冲地带,避开了几处据说有强大妖兽盘踞的险地,也远远绕开了一些规模不大的修士聚集点。他刻意保持低调,将自身气息压制在炼气七八层的样子,这个修为在北地不算显眼,既能避免被当作可以随意欺凌的肥羊,也不至于引起真正强者的过多关注。
体内的混沌灵力在太初本源的滋养下,早已完全恢复,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精纯雄浑。炼气十层大圆满的修为彻底稳固,只差一个合适的契机,便能尝试冲击筑基。经脉与肉身的强化,让他即使不动用灵力,也拥有着堪比同阶体修的强悍力量。只是月璃依旧沉寂,识海中那片星云黯淡无光,这让他心中始终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孤寂与警惕。
他的目标很明确——流火城。
这是他从一个濒死的北地行商口中得到的名字。那行商在荒原上遭遇了狼群,林渊顺手救下他时,他已回天乏术。作为报答,行商用最后的气力,告诉了林渊关于流火城的信息。
“北地……最大的混乱之城……没有律法,只有……实力……强者为尊……想去北地闯荡……那里是……起点,也可能是……终点……”行商断断续续的话语,描绘出一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魔窟。对林渊而言,混乱,意味着玄天宗的触角难以深入;意味着他可以隐藏身份,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更意味着,这里有他需要的——人才,资源,以及建立根基的土壤。
又行了两日,远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庞大的、扭曲的阴影。
随着距离拉近,那阴影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并非林渊想象中那种规整的城池。没有高耸的城墙,更没有守卫。它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自发形成的聚居地,无数粗犷、简陋、风格各异的建筑杂乱无章地堆砌在一起,有用巨大石块垒成的堡垒,有用妖兽皮毛和骨头搭建的帐篷,也有歪歪扭扭的木楼,甚至还有一些直接凿山而建的洞府。各种杂乱的气息冲天而起,灵力波动、妖气、血气、甚至还有淡淡的魔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能量场域,将上空本就稀薄的云层都搅得翻滚不定。
空气中那股混杂的味道愈发浓烈,还增添了一种烟火气和……若有若无的喧嚣。
一条被无数脚步和车辙硬生生踩踏出来的、宽阔而泥泞的道路,通向那片混乱建筑群的中心。路上开始出现形形色色的行人。有驾驭着低阶妖兽坐骑、神色凶悍的蛮族大汉;有身穿黑袍、气息阴冷的修士;有蒙着面纱、行色匆匆的女子;也有成群结队、身上带着伤疤、眼神警惕的佣兵团队。
没有人过多关注独行的林渊。在这里,独来独往的亡命之徒比比皆是。但林渊能清晰地感受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如同扫描货物一般,从他身上扫过,评估着他的实力,判断着他是否是可以下手的目标。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弱肉强食氛围,如同北地的寒风,无孔不入。
林渊心中凛然,却并无畏惧。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让自身看起来更加普通,甚至带着一丝初来乍到的疲惫与茫然。他低着头,跟在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后面,混入了人流,踏入了这片名为“流火之城”的土地。
一进入所谓的“城区”,喧嚣声浪便扑面而来。
叫卖声、争吵声、狂笑声、兵刃交击声、以及不知名妖兽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音。街道——如果那些建筑之间蜿蜒曲折、宽窄不一的空隙能被称为街道的话——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售卖的东西也光怪陆离:从最低级的符箓、丹药、法器残片,到各种妖兽材料、矿石、灵草,甚至还有一些被铁链锁住、目光呆滞的奴隶。
交易的方式简单而粗暴。看中了,谈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稍有争执,便是拔刀相向。林渊只是走了不到百步,就已经看到了三起斗殴,其中一起更是直接见了血,失败者的尸体像破麻袋一样被拖到路边,无人问津,而胜者则狞笑着搜刮走对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嘿,新来的?”一个瘦小猥琐、尖嘴猴腮的汉子凑到林渊身边,挤眉弄眼地道,“面生得很啊。需不需要向导?这流火城龙蛇混杂,没个明白人带路,容易走岔道,嘿嘿……”
林渊停下脚步,风帽下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对方。这人修为不过炼气五层,眼神闪烁,透着狡诈。
“不必。”林渊的声音沙哑而冷淡。
“别急着拒绝嘛。”那汉子却不依不饶,“我看兄弟你风尘仆仆,是想找地方落脚?还是想买点什么东西?或者……想找点活计?我‘地老鼠’在这里混了十几年,门儿清!价格公道,只要三块……不,两块下品灵石!”
林渊心中一动。他确实需要尽快了解这座城市的基本规则和势力分布。一个底层的地头蛇,往往能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他沉吟片刻,从储物袋中摸出两块品质最次的下品灵石,丢了过去。
“说说看,这流火城,是个什么规矩?”
地老鼠接过灵石,脸上笑开了花,连忙揣进怀里,压低声音道:“规矩?嘿嘿,兄弟你问到点子上了。流火城最大的规矩,就是没规矩!至少,明面上没有。”
他一边引着林渊避开主道上的人群,钻进一条更加狭窄、阴暗的小巷,一边唾沫横飞地介绍起来。
“咱们这流火城,说白了,就是个大杂烩。主要有三股势力盘踞着。城东主要是‘黑煞帮’的地盘,帮主黑煞老怪,据说是筑基中期的高手,手下养着一帮亡命徒,控制着那边最大的坊市和赌场,心黑手狠。”
“城西呢,是‘蛮牛部落’的势力范围。那帮蛮子,个个力大无穷,信奉力量至上。他们的头领叫石昊,是个筑基初期的体修,但真实战力据说能硬撼筑基中期。他们主要做妖兽材料和奴隶生意。”
“城南最复杂,盘踞着好几个小帮派和独行高手,整天打来打去,乱得很。不过那里消息最灵通,黑市、情报买卖,大多在那边。”
“那城北呢?”林渊注意到他没提城北。
地老鼠脸上露出一丝忌惮:“城北?那是‘血刃酒馆’的地盘。酒馆的主人很神秘,没人知道深浅,但据说连黑煞老怪和石昊都不敢在血刃酒馆闹事。那里是接取和发布各种悬赏任务的地方,也是高手最多、最危险的区域。我劝兄弟你,没什么事最好别往那边凑。”
林渊默默记下。流火城的格局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三大势力(或许加上血刃酒馆是四大)鼎立,中间夹杂着无数小势力,这确实是一个适合浑水摸鱼的地方。
“如果想在这里长住,有什么建议?”林渊又问。
“长住?”地老鼠打量了一下林渊,“那得看兄弟你的实力和身家了。 safest 的办法,是找个靠山,加入某个帮派,每月上交供奉,换取庇护。当然,也得替他们卖命。如果想自在点,可以在三大势力交界处,或者城南那种混乱地带,租个地方。不过那里安全没保障,说不定哪天睡觉就被人摸上门了。价格嘛,从每月几十下品灵石到几百灵石的都有。”
地老鼠说着,指了指远处一片看起来相对整齐,但气氛肃杀的石屋区域:“喏,那边就是黑煞帮控制的‘安全区’,有帮众巡逻,价格最贵,但起码明面上没人敢动手。不过,嘿嘿,进去了是羊是虎,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林渊不置可否。加入帮派受人钳制,绝非他所愿。他要的,是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安全区价格昂贵且失去自由,混乱区风险太高,不利于初期发展。
“有没有……相对偏僻,价格适中,但又不会被人轻易打扰的地方?”林渊描述着自己的需求。
地老鼠皱了皱眉,思索片刻,眼睛一亮:“还真有这么一个地方!在城西和城北的交界处,靠近废弃的矿区,有片老院子。那里因为靠近血刃酒馆的地盘,蛮牛部落的人不太过去,又因为偏僻,黑煞帮也看不上。原本有几个散户住着,后来听说闹鬼……呃,是据说有邪祟,都搬走了。现在空着,价格应该很便宜。就是……有点晦气,而且离血刃酒馆近,偶尔会有那些亡命徒路过。”
闹鬼?邪祟?林渊心中冷笑。对他来说,只要不是筑基后期以上的高手直接找上门,其他的“邪祟”未必不是一种天然的防护。偏僻、便宜、相对独立,这正是他理想的初期据点。
“带我去看看。”林渊做出了决定。
在地老鼠的带领下,林渊穿行在流火城错综复杂、污水横流的小巷中。越往城西和城北的交界处走,人烟越发稀少,建筑也愈发破败。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金属锈蚀和尘土的味道。
终于,在一片长满枯黄杂草的坡地前,地老鼠停了下来,指着坡地上几处用粗糙石块垒成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院落,心有余悸地道:“就是那儿了。兄弟,我可说好了,只带你到这儿,里面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己去看,谈价格得去找城西管事处的那帮蛮子,他们管着这一片的房产。”
林渊点了点头,又抛给地老鼠一块下品灵石。“你可以走了。”
地老鼠如蒙大赦,接过灵石,头也不回地溜了。
林渊独自一人,走上坡地。他放开神识,仔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灵力确实比其他地方更稀薄、更紊乱,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些阴冷的负面能量气息,但对于修炼混沌灵力的他而言,这种环境反而有种异样的“亲切感”。所谓的“邪祟”,更像是一种残留的怨念或地脉阴气,对凡人或许有影响,但对修士,尤其是心志坚定者,威胁不大。
他看中了坡地最顶端的一处院子。院子占地颇大,围墙有一人多高,虽然看起来破旧,但结构还算完整。院门是厚重的木料,已经腐朽了一半。院落后方,就是一片黑漆漆的、早已废弃的矿洞入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正当林渊准备推开院门进去查看时,一阵喧哗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从坡下传来。
“妈的,真晦气!又输光了!”
“那‘独狼’也太狠了,明明修为差不多,怎么那么能打?”
“唉,谁让咱们没灵石去血刃酒馆买更好的功法呢……要是能有一本像样的炼体功法,我石猛未必会输给他!”
林渊转头望去,只见五六个身材高大、穿着兽皮袄、裸露的胳膊上布满刺青和伤疤的蛮族汉子,正垂头丧气地走上来。他们身上大多带着伤,鼻青脸肿,气息萎靡,显然刚经历了一场败绩。
为首的一名汉子,格外魁梧,身高近两米,肌肉虬结,如同铁塔一般。他有着一头乱糟糟的褐色短发,面容粗犷,鼻梁高挺,嘴角破裂,渗着血迹,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不甘和愤懑。他的修为是炼气九层,但气血之旺盛,远超同阶修士,显然走的是体修路子。
这群蛮族汉子也看到了站在院门前的林渊。他们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个偏僻地方会有人。
那名叫石猛的魁梧汉子,目光落在林渊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瓮声瓮气地开口道:“喂!那小子,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地方是我们蛮牛部落的地盘!”
他身后的一个瘦高个蛮族拉了拉他,低声道:“石猛大哥,这边界地方,部落管得松……而且这地方晦气,有人要租,管事处那帮家伙肯定巴不得……”
石猛皱了皱眉,似乎也觉得有理,但嘴上却不服软,瞪着林渊:“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我们北地人。新来的?告诉你,这地方不干净,小心晚上被恶鬼叼了去!”
他的话看似威胁,却带着一股直来直去的莽撞,反而没什么心机。
林渊心中微动。这群蛮族,尤其是这个叫石猛的,似乎心思比较单纯,与流火城普遍的精明狡诈格格不入。而且,他们刚刚经历了失败,正处于低谷期。
林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刚从角斗场回来?”
石猛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恼怒:“是又怎么样?关你屁事!”
“角斗场在什么地方?怎么个规矩?”林渊继续平静地问道。他需要快速获取灵石,角斗场这种靠实力说话的地方,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同时,也能更直观地了解这座城市的战斗水平。
石猛狐疑地看着林渊:“你想去角斗场?就你这小身板?”他嗤笑一声,“那里可不是你们这些玩法术的娘娘腔去的地方!一拳就能把你屎打出来!”
“石猛!”他身后的同伴赶紧制止他,生怕惹恼了眼前这个看不出深浅的外来人。
林渊却不生气,反而淡淡一笑:“是吗?或许你可以试试。”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配合着他那被风帽遮掩、看不清神情的姿态,竟让石猛等人一时语塞。
石猛盯着林渊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沾着血丝的牙齿:“有点意思!小子,角斗场就在城中心,最大的那个石头堡垒就是!规矩简单,报名,上台,打赢了有灵石,打输了……嘿嘿,能留下条命就不错了!你要是真想找刺激,明天午时,老子在那儿等你!别不敢来!”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渊,招呼着同伴,骂骂咧咧地朝着坡地另一侧几间相对完好的石屋走去。
林渊看着石猛高大的背影,目光深邃。
角斗场……蛮族体修石猛……
流火之城的第一块试金石,似乎已经主动送到了面前。
林渊没有在意石猛的挑衅,他推开那扇腐朽的木门,走进了废弃的院落。
院子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和枯叶,几间石屋也破败不堪,屋顶甚至有漏洞。但整体结构确实坚固,围墙足够高,后院甚至有一小片荒地,可以开辟出来种植些耐活的低阶灵草。最重要的是,这里足够安静,足够独立。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所谓的“邪祟”只是一些残留的阴气,被他随手几个净化的小法诀就驱散了。对于拥有混沌灵力的他而言,这种环境甚至能稍微干扰其他修士的探查。
“就是这里了。”林渊满意地点点头。这里,将是他“隐星”升起的第一处据点。
次日,午时将至。
流火城中心,那座用巨型黑石垒成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角斗场,人声鼎沸。污浊的空气里混合着汗味、血味和狂热的呐喊声。
林渊支付了一块下品灵石的入场费,走进了这座充斥着野蛮与血腥的殿堂。内部空间极大,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数丈、布满暗红色血迹的圆形石台。四周是阶梯状的观战席,此刻已经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呐喊着,为自己下注的角斗士助威,或者纯粹享受着暴力带来的刺激。
石台上,两名修士正在生死搏杀。一人使刀,一人用剑,修为都在炼气八层左右。战斗毫无技巧可言,完全是力量与速度的硬拼,刀光剑影间,鲜血飞溅,引得台下观众阵阵狂呼。
林渊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冷静地观察着。他发现,这里的角斗士大多修炼的是粗糙的功法,注重实战杀伐,但缺乏变化和后劲。他们的战斗方式,充满了北地特有的蛮悍。
很快,上一场分出了胜负。用剑的修士被一刀劈中肩膀,惨叫着跌下石台,生死不知。胜利者高举染血的长刀,接受着混合着羡慕、嫉妒与疯狂的欢呼。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群蛮族汉子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入场通道口。正是石猛。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兽皮坎肩,裸露的雄壮肌肉上,旧伤疤与新伤痕交错,显得格外狰狞。他活动着粗壮的脖颈,发出咔咔的声响,铜铃般的眼睛扫视着观众席,似乎在寻找什么。
当他的目光与角落里的林渊相遇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带着挑衅和意外的狞笑。他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外来小子,真的敢来。
主持人——一个尖嘴猴腮、声音尖利的瘦子跳上石台,用扩音法术高声喊道:“下一场!由我们蛮牛部落的勇士,‘顽石’石猛,对阵——新来的挑战者,‘灰影’!”
林渊在报名时,用了“灰影”这个化名。
在观众们嘈杂的议论和并不热烈的掌声中,林渊缓缓起身,拉低了风帽,一步步走向那血迹斑斑的石台。
当他站上石台,与对面如同铁塔般的石猛遥遥相对时,整个角斗场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观众们看着林渊那相对“瘦弱”的身形和低调的打扮,再对比石猛的魁梧雄壮,顿时爆发出阵阵嘘声和哄笑。
“哪来的小白脸?送死来的吧?”
“石猛,一拳解决他!”
“我押石猛赢!十个灵石!”
石猛听着周围的呼声,胸膛挺得更高,他双拳对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对着林渊吼道:“小子!现在认输滚下去,还来得及!不然老子真把你屎打出来!”
林渊依旧沉默。风帽下,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他只是微微抬起右手,对着石猛,勾了勾手指。
这个轻蔑的动作,瞬间点燃了石猛的怒火,也引爆了全场!
“找死!”石猛暴喝一声,脚下猛地一蹬,庞大的身躯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带着一股恶风,一拳直捣林渊面门!拳风凌厉,甚至带起了隐隐的音爆!
这一拳,凝聚了他炼气九层体修的全部力量,足以开碑裂石!
台下观众已经预见到那“灰影”被一拳轰飞的惨状,呐喊声更加狂热。
然而,面对这狂暴的一拳,林渊不闪不避,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灵力。他只是同样抬起了右拳,五指握拢,手臂上肌肉微微贲张,然后,迎着石猛的拳头,直直地对了上去!
以硬碰硬!以强破强!
他要用的,是最纯粹的力量!
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两只大小悬殊的拳头,毫无花哨地碰撞在了一起!
没有预想中的骨骼碎裂声,也没有惨叫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紧接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双拳交击点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然后,让整个角斗场瞬间死寂的一幕发生了——
那如同铁塔般魁梧的石猛,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转而化为极致的惊骇与不可思议!他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排山倒海般的力量,顺着对方的拳头,蛮横地冲入了自己的手臂,摧枯拉朽地撕裂了他的肌肉和经络!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石猛那粗壮得堪比常人大腿的手臂,呈现出一个诡异的扭曲角度!他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如同被投石机抛出,重重地砸在石台边缘的护栏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鲜血狂喷!
而林渊,依旧站在原地,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纹丝不动。灰色的斗篷,在北地角斗场混浊的空气中,轻轻摆动。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嘲讽、哄笑、呐喊,都卡在了喉咙里。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石台上那个看似瘦弱的灰色身影。
这……怎么可能?!
纯粹的力量,碾压了以力量着称的蛮牛部落勇士石猛?!
这个“灰影”,究竟是谁?!
林渊缓缓收回拳头,风帽下的目光,扫过死寂的观众席,最后落在了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因剧痛和震惊而无法动弹的石猛身上。
流火之城的第一战,他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