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王执事那张带着几分不安和尴尬的脸出现在光线昏暗的门口,而他身后,司徒铭与其跟班的身影,则像是一道冰冷的阴影,瞬间让房间内的空气凝固了。
林渊的心在最初的猛沉之后,迅速恢复了冷静。他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惊讶和疑惑,目光扫过王执事,最终落在司徒铭那带着戏谑冷笑的脸上。
“王执事,这么晚了,有何指教?”林渊语气平稳,仿佛没有看到司徒铭二人,先向王执事询问道。这是一种姿态,表明他首先认的是青岚宗据点的规矩。
王执事被林渊这平静的态度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干咳了一声,侧身让出后面的司徒铭,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和无奈:“林渊,是这位玄天宗的司徒铭公子找你。司徒公子说……今晚西区一条巷子里发生了命案,有五人殒命,性质恶劣。恰巧有目击者称,曾在附近看到过你的身影。司徒公子古道热肠,协助城卫队调查,所以……来问问情况。”
司徒铭上前一步,倨傲的目光如同审视货物般上下打量着林渊,特别是在他干净整洁的衣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的冷笑更浓:“林师弟,真是巧啊。我们白天刚见过,晚上你这边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听说死了五个人,手段狠辣,都是一击毙命。不知道林师弟今晚去了哪里?可有人证?”
他话语中的针对之意毫不掩饰。所谓的“目击者”和“协助调查”,在林渊听来,不过是对方借题发挥的借口。玄天宗在天机城势力庞大,想要安排一两个“目击者”再容易不过。他们的目的,很可能就是想借搜查之名,探查自己的虚实,甚至……找到那块黑色碎片或其他秘密!
林渊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动声色,迎着司徒铭的目光,坦然道:“司徒公子,在下今晚一直在阵法师行会藏书阁翻阅典籍,直至闭阁时分才离开,径直返回据点。行会执事可以作证,沿途或许也有路人见过。至于什么命案,在下全然不知,更未曾到过公子所说的巷子。”
“哦?行会执事作证?”司徒铭嗤笑一声,“那也只能证明你何时离开行会。从行会到这里的路上,时间绰绰有余。至于路人?这深更半夜的,谁能记得清?林师弟,光凭你一面之词,恐怕难以洗脱嫌疑啊。”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为了证明林师弟的清白,也为了尽快查明真相,不如让我们进去看看?若真与你无关,我们也好向城卫队交代,还你一个公道。”说着,他就要迈步往房间里闯。
王执事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司徒铭冰冷的目光瞥视下,又咽了回去。他显然不敢得罪玄天宗的人。
林渊眼神一寒,身形微微一侧,挡在了门口,语气也冷了下来:“司徒公子,这里是青岚宗据点,在下房间虽简陋,也属私密之地。无凭无据,仅凭一句莫须有的‘目击’,就要强行搜查,恐怕于理不合吧?莫非玄天宗在天机城,已经可以无视规矩,随意搜查他宗弟子住所了?”
司徒铭没想到林渊如此强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林渊!你这是在抗拒调查?莫非是做贼心虚,房间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玄天宗协助维护天机城秩序,有权对可疑之人进行盘查!你若再阻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身后的跟班也上前一步,炼气后期的气息隐隐散发出来,形成压迫。王执事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林渊体内气血暗涌,神识锁定了司徒铭和他的跟班。他清楚,一旦动手,就是彻底与玄天宗撕破脸,后果难料。但若任由对方搜查,且不说可能暴露黑色碎片的秘密,单是这份屈辱,他就无法接受!这不仅仅是针对他个人,更是对青岚宗颜面的践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醉醺醺、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从院子角落的阴影里传来:
“哎呦喂……这大晚上的,吵吵啥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呃……好酒,真是好酒……”
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邋里邋遢的身影,抱着那个标志性的大红漆酒葫芦,摇摇晃晃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不是墨离又是谁?
他醉眼朦胧,脚步虚浮,仿佛只是偶然路过此地。他走到众人附近,似乎才看清状况,打了个巨大的酒嗝,指着司徒铭,含糊不清地笑道:“咦?这不是……玄天宗那个……那个谁家的小子吗?大半夜的,不在家抱着媳妇睡觉,跑这儿来……耍什么威风?”
司徒铭眉头紧皱,脸上露出厌恶之色:“哪里来的醉鬼?滚开!玄天宗办事,闲杂人等回避!”他显然不认识墨离,只当是个不知死活的落魄散修。
墨离却像是没听到他的呵斥,摇摇晃晃地走到林渊和司徒铭之间,恰好挡住了司徒铭进门的路线。他凑近司徒铭,一股浓烈的酒气差点把司徒铭熏个跟头。
“办事?办什么事?”墨离歪着头,看着司徒铭,忽然嘿嘿一笑,伸出一根脏兮兮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司徒铭的鼻子上,“小子,你身上这股子‘锐金破煞符’的味儿还没散干净呢……嗝……用这玩意儿模拟点打斗痕迹,糊弄城卫队那帮棒槌还行,在行家眼里,就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摆着嘛!”
司徒铭的脸色骤然剧变!如同见了鬼一般,猛地后退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墨离:“你……你胡说什么!”
“胡说?”墨离又灌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醉醺醺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锐金破煞符’,激发后能留下类似利刃或尖锐法器造成的撕裂性伤痕,但灵力残留属性偏锋锐、燥烈,与真正体修气血之力造成的沉浑内伤,或者五行法术留下的属性伤害,细微处差别大了去了……嗝……更别提,那巷子里的‘痕迹’,金气分布均匀得可笑,像是有人拿着符箓到处撒了一遍,哪有半点生死搏杀的混乱感?”
他每说一句,司徒铭的脸色就白一分,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墨离所说的,正是他们伪造现场时使用的符箓和手法!这等隐秘,就连一般的筑基修士都未必能一眼看穿,这个醉鬼是如何得知的?!而且还说得如此详细!
林渊在一旁听得心中震动,对墨离的敬畏更深。这位神秘高人,不仅阵法造诣极高,眼力更是毒辣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寥寥数语,不仅点破了司徒铭的栽赃伎俩,更是将证据直接摆在了明处!
王执事也惊呆了,看看面色惨白的司徒铭,又看看高深莫测的墨离,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幻不定。
墨离说完,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司徒铭,转身拍了拍林渊的肩膀,喷着酒气道:“小子,你也是……大晚上不睡觉,杵在门口当门神啊?走走走,陪老子喝酒去!刚才那壶酒没喝痛快……”
他看似随意地一拍,林渊却感觉到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身不由己地就被墨离揽着肩膀,朝着院子外走去。
司徒铭眼睁睁看着两人就要离开,又急又怒,却不敢阻拦。墨离刚才那番话,等于直接撕破了他的脸皮,若是再强行纠缠,事情闹大,伪造证据、构陷他宗弟子的罪名,就算他是玄天宗弟子也担待不起!更何况,这个醉鬼深浅不知,让他心生忌惮。
“你……你给我站住!”司徒铭色厉内荏地喝道。
墨离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里的酒葫芦,醉醺醺地吟道:“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嗝……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狂放不羁的诗句在夜空中回荡,墨离揽着林渊,摇摇晃晃地走出了据点大门,将面色铁青、呆立当场的司徒铭和王执事彻底抛在了身后。
走出据点,拐过几个街角,确认无人跟踪后,墨离才松开林渊,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了大半,虽然身上酒气依旧浓烈,但那双眼睛却清澈而深邃。
“小子,麻烦暂时帮你打发了。不过,玄天宗那帮家伙心眼比针尖还小,这次吃了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墨离看着林渊,语气平淡地说道。
林渊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墨离深深一揖,诚挚地道谢:“多谢墨离前辈出手解围!此恩晚辈铭记于心!”
墨离摆了摆手:“少来这些虚的。老子看你顺眼,加上早就看玄天宗那些伪君子不顺眼,顺手而为罢了。”
他顿了顿,看着林渊,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你小子也是个麻烦篓子。才来几天,就惹上这种事。那块破铁片,还有你身上若隐若现的星辰味儿,都不是简单货色。想在这天机城活下去,光靠这点小聪明和蛮力可不够。”
林渊心中凛然,墨离果然早就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异常。他恭敬道:“请前辈指点。”
“指点?”墨离嗤笑一声,“路是自己走的。阵法之道,我白天说的那些,够你琢磨一阵子了。至于其他的……先想办法在天机城立住脚吧。实力,才是硬道理。”
说完,他不再多言,抱着酒葫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消失在深夜的街巷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渊独自站在清冷的街道上,回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司徒铭的构陷,墨离的解围,都像是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上。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因为墨离的介入,可能让玄天宗更加关注自己。墨离说得对,实力才是硬道理。没有实力,就只能任人宰割,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无法保全。
他摸了摸怀中的阵法师徽章和那个装有灵石的储物袋。仅仅依靠行会的基础补贴和完成那些琐碎任务,积累资源的速度太慢了。他需要更快地获取灵石,购买功法、法术、法器!
他想到了阵法师行会发布委托任务的大厅。那里经常有一些报酬丰厚的棘手委托,虽然风险也大,但无疑是快速积累财富的途径。
“或许……该去接一些有挑战性的委托了。”林渊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没有立刻返回据点,那里有王执事和玄天宗留下的不愉快气息。他转身,向着阵法师行会的方向走去。行会大厅是昼夜开放的,供阵法师们交流接取任务。
来到行会大厅,虽然已是深夜,但这里依旧有零星的修士在光幕前浏览着任务。林渊走到任务光幕前,神识沉入,开始仔细筛选。
大部分任务都是修复某个店铺的防护阵、炼制特定阵盘等常规工作,报酬一般。他的目光快速掠过,最终停留在光幕角落一个挂了很久、几乎无人问津的委托上。
【委托内容:修复城西废弃矿区边缘,古代遗留“引煞化灵阵”残部。】
【委托要求:使阵法恢复基础运转,能有效疏导、化解地脉阴煞之气。】
【难度评估:极高(注:此前已有三位一阶阵法师、一位二阶阵法师尝试失败,皆受反噬轻伤)】
【任务报酬:八百下品灵石,或等价物品\/功法。】
【发布者:匿名。】
古代遗留阵法?引煞化灵?连二阶阵法师都失败受伤?
林渊的目光凝固在这个任务上,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极高的风险,也意味着极高的回报!而且,“古代遗留”这几个字,隐隐与他手中的黑色碎片、万瘴山脉的洞口,甚至藏经阁底层的秘密,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这个任务,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充满了未知的挑战与……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