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仙宗,主峰之巅。
往日庄严肃穆的广场,此刻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以墨渊为首,数位闭关多年的太上长老也被惊动,立于其侧,神色复杂地看着广场中央那道素白的身影。更多的弟子则围在远处,既敬畏又好奇地观望。
苏婉婉被两名执法弟子看管着,站在一旁,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再不见往日半分娇弱之态,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顾九歌(青璃)独立于众人之前,肩头的七七慵懒地舔着爪子,仿佛周遭剑拔弩张的气氛与它无关。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墨渊,扫过那些太上长老,最后落在此界虚无之处。
“墨渊,”她开口,声音清越,打破了沉寂,“你可知,你与她的这场‘情劫’,代价为何?”
墨渊脸色铁青,他感受到顾九歌身上那股愈发深不可测、仿佛与天地同呼吸的气息,心中的不安与挫败感几乎达到了顶点。他强自镇定,冷声道:“青璃,莫要故弄玄虚!你我之间恩怨,何必牵扯整个宗门,乃至妄论天道!”
“恩怨?”顾九歌轻轻摇头,眼中掠过一丝怜悯,“到了此刻,你眼中仍只有私人恩怨。也罢,便让你亲眼看看。”
她不再多言,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结成一个古朴而玄奥的法印。这一次,她不再仅仅调动青璃的本源之力,而是融入了一丝自身至尊神格的意志,引动了《万界锚点观测录》对此界规则的解析权限!
嗡——!
整个琉璃仙宗,不,是整个小世界,都为之轻轻一震!
天空之中,风云变色!并非乌云压顶,而是显现出无数条纵横交错、散发着各异光芒的“线”!这些线,有的粗壮明亮,代表着世界的支柱法则;有的纤细黯淡,代表着微末生灵的命运;而更多的,则是纠缠在一起,形成无数混乱、扭曲、甚至散发着黑气的“结”!
这正是此界具象化的因果线与气运脉络!
所有人都被这神迹(或者说神罚)般的一幕惊呆了,仰头望天,心神剧震。
顾九歌指向天空中最大、最混乱、几乎将小半天空都染成晦暗颜色的一个“结”,那“结”的核心,正连接着墨渊与苏婉婉!
“看清楚了么?”顾九歌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每一个生灵的神魂深处,“此乃尔等‘情爱’所结之果。因其悖逆常伦,扭曲人性,已衍生出怨憎、冰封、疫病、战乱等诸多恶果,缠绕在此界命脉之上!”
随着她的话语,那巨大的因果结中,分流出无数细密的黑色丝线,连接向天空各处显现出的其他异常景象——北境的冰封死寂、东海的怨憎漩涡、南疆蔓延的莫名疫病、西域各部族因琐事掀起的无谓战火……这些原本看似孤立的天灾人祸,此刻清晰地显示出它们都与核心的“畸形情爱”因果紧密相连!
“不……不可能……”墨渊看着天空中那由自己和苏婉婉亲手缔造的、丑陋而庞大的因果之结,以及它衍生出的无数灾难,脸色惨白如纸,道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爱是伟大而痛苦的,却从未想过,这份爱竟成了毒害整个世界的源头!
苏婉婉更是尖叫一声,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她无法承受自己是如此巨大灾难的“帮凶”这一事实。
那些太上长老们亦是面露骇然,他们修为高深,更能感受到那因果结中蕴含的、足以拖垮整个世界生机的腐朽力量!
“此结不除,此界终将走向衰亡。”顾九歌的声音带着最终的宣判意味,“今日,吾便替此界天道,行裁决之事,重塑因果!”
她法印一变,指尖绽放出无比纯粹、蕴含着“分解”、“净化”、“秩序”规则的璀璨神光!
“因果之结,散!”
神光如利剑,直刺天空那巨大的因果结核心!
“不!你不能!”墨渊发出绝望的嘶吼,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雪,那庞大的、扭曲的因果结在神光的冲击下,发出刺耳的、仿佛无数怨魂哀嚎的声音,开始剧烈地扭曲、挣扎,然后从核心处开始,寸寸瓦解、崩散!
那些连接着各地灾祸的黑色丝线,也随之断裂、消融!
与此同时,北境的坚冰加速融化,绿意萌发;东海的漩涡彻底平息,重现蔚蓝;南疆的疫病如潮水般退去;西域的战火莫名熄灭,战士们茫然对视……
世界的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抚平!
而作为因果结的核心承载者,墨渊与苏婉婉同时遭受了巨大的反噬!
墨渊闷哼一声,周身澎湃的仙力如同泄气的皮球般飞速衰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竟开始出现细密的皱纹,头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他的修为,他的寿元,都在随着因果的崩解而急速流逝!这是他强行扭曲命运、制造灾难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苏婉婉则更惨,她本就是一介凡人,靠着墨渊的庇护和畸形气运才得以留存。此刻气运反噬,她惨叫一声,容颜瞬间苍老数十岁,体内那点微末的修为尽数消散,整个人萎顿在地,气息奄奄,眼看命不久矣。
顾九歌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并无波澜。赏罚分明,因果自负,此乃天地至理。
当天空中那最大的因果结彻底消散,其他混乱的脉络也开始在神光余晖的照耀下,自行理顺、回归应有的轨迹时,顾九歌收回了手。
天空异象缓缓散去,重现清明。但整个世界,已然不同。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祥和、充满生机的气息,取代了往日那种隐隐的压抑与躁动。
顾九歌看向道基受损、容颜衰老、眼神空洞的墨渊,淡淡开口:“墨渊,剥离虚妄,方见本心。望你余生于忏悔中,寻回一丝仙道真谛。”
她又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苏婉婉:“强求不属于自己的缘分,终是镜花水月。你的轮回,将会平静。”
说完,她不再理会这两人,目光扫过全场那些神色震撼、恍如隔世的修士。
“此间事了,秩序已定。望尔等好自为之,勤修大道,莫再沉溺虚妄,辜负这天地生养之恩。”
言毕,她肩头的七七“喵呜”一声,身形似乎微微变大了一瞬,周身流转过一层玄奥的光晕,似乎随着此界秩序的修正,它也得了些许好处。
顾九歌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已出现在天际。
“青璃神女!”一位太上长老忍不住高呼,“您……您要去往何处?”
顾九歌(青璃)的身影在云端微微一顿,清冷而缥缈的声音传来:
“天高海阔,自有归处。”
声音消散,人与猫,亦彻底消失在蔚蓝的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一个被彻底重塑了因果、迎来了新生的小世界,以及无数需要时间去消化这惊天变故的生灵。
琉璃仙宗的传奇,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而关于那位归来又离去、如神如圣的青璃神女与其身边那只神秘白猫的传说,则将永远流传下去。
(番外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