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小比临
玄心在后山初试《金刚微言》的成功，如同在他沉寂黑暗的世界里投入了一颗火种。这火种虽微，却驱散了部分寒意，照亮了前路，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斗志。
他回到寺中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将少室山的层峦叠嶂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但少林寺内的气氛，却比往日多了几分躁动与火热。
一年一度的内部小比，即将在三日之后正式举行。
这并非检验新入门弟子的简单考核，而是涉及寺中大部分年轻僧人的一场盛会。旨在检验一年来的修行成果，激励后进，同时也是各堂院选拔优秀苗子的重要场合。无论是精研佛法的经堂，还是护寺武僧所在的罗汉堂，亦或是戒律院、药王院等，都会密切关注小比中的表现优异者。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硝烟。走在通往禅房的青石路上，玄心能明显感觉到周遭的变化。
往日里此时或许还在悠闲散步、探讨经文的僧人们，如今大多行色匆匆，或是在僻静处刻苦演练拳脚，或是捧着经卷口中念念有词。演武场上更是人影幢幢，呼喝之声此起彼伏，比平日里热闹了数倍不止。就连藏经阁，也多了不少前来借阅武学图谱或佛经注解的年轻僧人。
一种名为“竞争”的压力，笼罩在每一个有资格参与小比的僧人头上。
玄心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目地穿行其中。他体内初生的内力已然平复，但那种力量充盈的感觉却未曾消退。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听觉、视觉似乎都比以往敏锐了一丝，周围那些窃窃私语，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隐约捕捉到一些片段。
“……听说这次罗汉堂的空见师叔也会来观礼，若是能被看中……”
“……戒律院的玄苦师兄去年小比一举闯入前十六，今年怕是能冲进前十吧？”
“啧，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还是想想怎么不在第一轮就丢脸吧……”
这些议论，大多与己无关。玄心并未在意，直到他走近禅房所在的院落时，一阵刻意拔高的、带着明显讥讽意味的谈笑声，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哟，这不是我们‘顿悟’了的玄心师弟吗？怎么，后山清净地，参悟出什么绝世神功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玄寂。他带着几个平日与他交好的沙弥，堵在院门口，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走来的玄心，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旁边一个瘦高个沙弥接口道：“玄寂师兄，你可别小看了玄心师弟，人家可是能在慧明师叔面前‘略有所悟’的高僧，说不定真藏着什么杀手锏呢！”
“杀手锏？”玄寂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玄心，目光在他那依旧显得有些单薄的僧袍上扫过，“就他？连套完整的韦陀掌都打不利索，内力更是微末得可怜，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突然开了点窍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逼近玄心，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玄心，我告诉你，小比可不是你耍耍小聪明就能蒙混过关的！擂台之上，拳脚无眼，凭的都是真才实学！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趁早找个借口弃权算了，免得上了台，丢人现眼！”
另一个沙弥也帮腔道：“就是！玄寂师兄说得对！别以为侥幸有了点进步就不知天高地厚！小比第一轮可是随机抽签，万一抽到玄寂师兄，嘿嘿……”他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玄寂师兄的‘般若禅掌’可是得了慧明师叔真传的，小心一拳把你打得哭爹喊娘，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差距！”
玄寂似乎很享受这种威胁带来的快感，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用手指几乎要点到玄心的鼻子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听着，玄心，要是你真运气不好，第一轮就碰上我……”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狠厉：
“我保证，会让你像个滚地葫芦一样，第一轮就给我滚下去！让你彻底明白，‘愚钝’二字，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
恶毒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玄心。
若是往日的玄心，面对这般赤裸裸的羞辱和威胁，恐怕只能死死攥紧拳头，将所有的屈辱和愤怒咽回肚子里，用沉默来对抗。
但此刻，感受着丹田中那缓缓流转、温热而真实的内力，回想起后山落叶纷飞的那一幕，玄心发现，自己的心绪竟异常平静。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在看跳梁小丑般的漠然。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玄寂那充满挑衅的眼神。那眼神深处，不再是以往的空洞或痛苦，而是如同一潭深水，波澜不惊，却让人望不到底。
玄寂被他这平静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怔，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烦躁。这废物，怎么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说完了？”玄心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没有丝毫颤抖。
玄寂眉头一拧，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激怒了：“怎么？不服气？你以为你那点……”
“小比之事，不劳玄寂师兄费心。”玄心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淡，“能否留下，擂台之上自有分晓。”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的玄寂等人，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推开禅房的门，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将门关上。
“砰！”
关门声不重，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甩在了玄寂脸上。
院门外，玄寂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他这是什么态度？！”瘦高个沙弥气得跳脚。
玄寂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胸口剧烈起伏。他预想中玄心或惶恐、或愤怒、或屈辱的反应一个都没有出现，对方那种完全无视他、仿佛他只是一团空气的平静，比任何反驳都更让他感到羞辱！
“好！好得很！”玄寂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玄心，你给我等着！小比之上，我定要你好看！看你还能装到几时！”
禅房内，玄心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门外玄寂气急败坏的低声咒骂隐约可闻，但他已不在意。
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掌心那因为近日练功而新添的薄茧，感受着体内那如同溪流般潺潺不息的内力。
“第一轮就滚下去？”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那就……试试看吧。”
他走到自己的铺位前，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开始按照《金刚微言》的心法，继续锤炼那新生的内力，同时，脑海中那虚幻的系统界面，似乎也隐隐闪烁着，等待着下一个“破戒”时机的到来。
小比的临近，如同一个催化剂，让寺内的竞争氛围达到了高潮，也让玄心这条悄然潜入佛门净土的“破戒”之鱼，即将迎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风云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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