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灯笼照血
灯笼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粘稠的血影。提灯人的靴底沾着三片枯叶——一片华山松,一片黑木崖梧桐,还有一片是福州老宅的榕树叶。
任盈盈的折扇突然发出裂帛之声。不是扇面撕裂,是扇骨里藏的七根天蚕丝齐齐绷断。断丝悬在半空,竟组成了辟邪剑谱第七式的起手式。
有意思。慕容垂的剑鞘开始渗出露水。不是普通的露水,带着青城派秘制的幽魂散气味。他忽然想起十六年前,林震南咽气前用血写的那个字最后一捺,也是这般歪斜着颤抖。
仪琳的僧袍无风自动。她腕间那串被血浸透的佛珠,此刻正在皮下蠕动。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像活过来的蝌蚪,在苍白的皮肤下游成《易筋经》的运功路线。
灯笼突然灭了。
黑暗中有东西在啃食骨头。不是野兽的撕咬,是文人用牙磨墨般的精细——咔、咔、咔,每次只啃下米粒大的一点。慕容垂数到第九声时,任盈盈的耳坠突然坠地。那滴翠玉碎成八瓣,每瓣都映出半张不同的脸。
林...
提灯人开口的瞬间,甬道四壁的苔藓疯狂开花。不是普通的花,是福州林家祖坟特有的血见愁,花瓣背面长着人眼的纹路。
风来了。
带着咸腥味的海风穿过十八道石门,将血见愁的花粉吹成漫天红雾。雾里浮出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的残影,每一式都缺了最关键的那一笔——像被人生生剜去了眼珠。
慕容垂的剑突然发出呜咽。不是金铁交鸣,是婴儿夜啼般的凄厉。剑穗上系着的铜钱自己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缕白发——和当年东方不败自宫那夜割下的发丝一般长短。
仪琳突然说。这个字出口时,她唇间溅出的血沫在空气中凝成二字。任盈盈的扇骨刀正抵着自己咽喉,刀背上不知何时爬满了蓝莹莹的蝶卵。
灯笼又亮了。
这次照出的是三双脚印。最前头的脚印深陷三寸,步幅却只有孩童大小——正是当年林平之穿着铁鞋练剑的步态。中间那串脚印带着焦痕,每一步都烙着华山派思过崖的星图。最后那串......
没有最后那串。
提灯人身后三尺处,青石板自己翻涌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月光照在那片蠕动的石面上,映出六个正在渗血的针眼——恰似东方不败绣到一半的残牡丹。
叮——
任盈盈的透骨钉突然射向自己的影子。钉尖没入处,地面渗出墨汁般的黑血。血泊里浮起半张黄纸,纸上江南四友的署名正在一点点变成福州林家。
慕容垂突然笑了。他的笑声惊起梁上栖息的蝙蝠,每只蝙蝠的翅膀上都刺着青城派的摧心掌谱。当第七只蝙蝠撞上仪琳的眉心时,她腕间佛珠突然炸裂。
一百零八颗染血菩提子弹向四面八方。每颗珠子穿过红雾的瞬间,雾里就响起一声惨呼。不是人的惨呼,是剑刃折断的嗡鸣。当最后一颗佛珠嵌进石壁时,整条甬道突然开始流淌——
不是水,是融化的铜。正是当年铸辟邪剑时,被林远图亲手浇进剑模的那一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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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血雾迷踪
灯笼的光又熄灭了。
这一次,黑暗里多了一丝腥甜,像是有人用舌尖舔过刀锋,血珠慢慢滴落。
任盈盈的耳坠早已碎裂,八瓣翠玉在地上铺开,每一瓣都映着不同的脸——林平之、东方不败、岳不群……还有一张模糊不清的,像是被人刻意擦去了五官。
慕容垂的剑鞘仍在渗水,却不是露水,而是血。一滴一滴,砸在青石板上,竟发出金属碰撞般的脆响。
咔——
又是一声啃咬骨头的脆响。
这一次,声音近了。
就在任盈盈背后。
她猛地回头,折扇横挡,扇骨刀如毒蛇吐信,刺向黑暗深处。
嗤——
扇刃没入虚无,黑暗中却传来一声低笑。
林家的小子……果然还活着啊。
声音嘶哑,像是一把锈蚀的刀在石头上摩擦。
慕容垂瞳孔骤缩,长剑出鞘三寸,剑光映出甬道尽头的影子——
一个人影。
不,那不是人影。
那只是一件血衣,悬在半空,衣领处滴着血,袖口却空荡荡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血肉。
仪琳的佛珠仍在皮下蠕动,她突然开口,声音竟带着诡异的平静:那是……林震南的衣裳。
——十七年前,福州林家灭门之夜,林震南死前穿的就是这件血衣。
【血衣现,故人归?】
风吹过甬道,血衣飘动,袖口晃荡间,竟露出一截白骨手指,指尖捏着一枚铜钱。
——铜钱上刻着二字。
慕容垂猛地握紧剑柄,青筋暴起。
余沧海……
当年灭门林家的凶手,正是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可十年前,余沧海已死,尸体被人钉在福州城墙上,胸口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剑。
——剑上有林家的家徽。
任盈盈的指尖轻轻划过扇骨刀,刀锋上蓝莹莹的蝶卵突然蠕动,像是有生命般爬向地面。
蓝凤凰的蛊毒……她低喃,怎么会在这里?
黑暗中,啃咬骨头的声音再次响起。
咔嚓——
这一次,声音近在咫尺。
任盈盈猛地低头,瞳孔骤缩——
地上,那八瓣翠玉碎片竟自己拼合,映出的脸……赫然是她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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