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心怀壮志的楼犇,在彻底绝望后,会铤而走险制造铜牛县惨案,通过屠戮县令满门、伪造功绩的方式谋求仕途。
而这,不仅会葬送楼犇自己的前途,更会引发更大的悲剧。
他的妻子王延姬,那个聪慧而刚烈的女子,将会为给丈夫报仇而成为后期剧情中最大的反派。
机会宁舒已经给了两次:学堂培训是第一次,这次的书信指点是第二次,事不过三。
烛火摇曳中,楼犇握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沉默良久。
这一次的选择,将决定他们夫妻二人截然不同的命运。
烛火摇曳,映着楼犇紧握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些年,他始终将分家视为背弃列祖列宗的不孝之举,可宁舒的信却如一记惊雷,劈开了他心中多年的迷雾。
若宗族成为打压贤才、维护私利的工具,坚守这样的宗规才是真正的不义。
他想起三年前那个秋日,家族举荐入仕的名额本该属于在经义策论中拔得头筹的他。
可大伯父楼经却在祠堂当着众族老的面,语重心长地说。
犇儿年轻,还需多历练。这次机会让给兄长,方显我楼氏子弟谦让之德。
那一刻,他被迫在顾全家族的名义下,让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前程。
更让他心痛的是,连凌不疑的赏识也成了泡影。
那位少年将军在诗会上见识过他的才学后,亲自向太子举荐。
可当太子询问楼经意见时,这位太子太傅却轻描淡写地说。
犇儿年纪尚轻,还需多历练历练。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断送了他难得的入仕契机。
最讽刺的是,去年陛下想要召见楼氏子弟时,大伯父带着自己四个平庸的儿子面圣,却让他这个真正的才子留守家中整理书稿。
那一刻他才明白,在楼经心中,什么家族荣耀都是虚的,维护大房利益才是真。
雨点开始敲打窗棂,仿佛在叩问他的心。
楼犇望着祠堂方向,终于看清那所谓的宗族规矩,不过是大房维护私利的工具。
大伯父的阻挠,不仅出于对二房崛起的恐惧,更因他这位太子太傅,绝不能容忍一个不愿站队、只忠于皇权的英才崛起。
迂腐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自嘲。
道长说得对,坚守这样的宗规,才是真正的不义。
夜雨渐密,楼犇的眼中却渐渐清明。
这一刻,他下定了决心。
晨光初透时,楼犇整好衣冠,带着任职文书求见了三皇子。
听完他的遭遇,三皇子指节轻叩案几,冷笑一声。
好个楼氏,竟敢如此埋没人才!
待侍从退下,三皇子却敛了怒色,漫不经心把玩着茶盏。
你待如何?
殿下...
楼犇深吸一口气。
道长来信点拨,属下决意……分家。
茶盏与托碟相碰,发出清脆一响。三皇子抬眼打量眼前人。
这个被楼氏压了多年的才子,此刻眼中竟有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想起宁舒指点学院众人是曾指着楼犇的名字说困兽出柙最是凶险,他唇角掠过一丝玩味。
分家?
三皇子抬起眼,难掩惊诧。
因为宁舒的评价和态度,他让人查过此人,这人多年来因为寡母幼弟而受制于家族,虽有才学却始终立不起来,三皇子也就未真正将他视作可造之材。
自己若不硬气,旁人如何扶也扶不正。
三皇子垂眸吹开茶沫。
“是。”
楼犇深吸一口气。
“只是分家之事,恐有阻碍……故前来向殿下求助。”
那句话既已出口,后面的话似乎也不再那么难以启齿。
三皇子未应声,只是垂眸抿了口茶。
室内一片寂静。
你可知要面对什么?
宗族非议,世人口舌...
楼犇背脊挺得笔直。
但比起困死族中,属下宁愿搏一条生路。
寂静在厅堂蔓延,楼犇的冷汗渐渐浸湿中衣,这份沉默压得他心头越来越沉。
就在他以为会被拒绝而渐渐面色惨白之际,三皇子突然放下茶盏,淡淡的开口。
记住,你是奉圣意赴任。
说罢,便示意仆从送客。
楼犇并非愚钝之人。
从“圣意”二字里,他已听明白,三皇子会出手,但前提是,他自己必须先有决断。
跨出府门那刻,楼犇在晨光中眯起眼,他深深吸了口气,随即转身,步伐坚定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青石路上身影被拉得修长,似一柄终于出鞘的剑。
晨光初透,书房内还残留着昨夜未散的檀香。
楼犇将一份分家文书放在案几上,绢帛与桌面相触发出细微声响。
放肆!
大伯父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昨日才在祠堂跪过,今日竟还执迷不悟!楼氏家规岂是儿戏?陛下虽有旨意,可你既是楼家人,就得守楼家的规矩!
楼犇膝盖因为这句话又仿佛在隐隐作痛,却仍挺直脊背将文书展平。晨光恰好照亮立契人三字,他抬眼时目光清亮。
正因跪过祠堂,侄儿才更明白——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楼氏家规不该是困住子弟的枷锁。
窗外惊起一群宿鸟,振翅声划破清晨的寂静。
侄儿今日,是来分家的。
大伯父猛地起身,案几上的茶盏被袖风带得叮当乱响。他指着楼犇,指尖发颤。
你、你竟敢......
侄儿不敢。
楼犇抬头,晨光映得他眉眼清亮。
但侄儿想问,这些年来,您屡次阻我出仕,究竟是为了楼氏宗族,还是为了大房的前程?
“休得胡言!
大伯父脸色骤变,胡须剧烈抖动。
楼犇将文书又推前半寸。
侄儿是否胡言,您心里明白。
他抬眸,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未知的决绝。
“大伯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楼家难道不是大汉的臣子?
陛下征用贤才,是为江山社稷,为天下百姓,这旨意难道不比宗族的私规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