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血溅关帝庙》
夜雨鞭笞着扬州城,青石板路映着昏黄灯笼,像流淌的血。陈明远抹开糊住眼睛的雨水,紧盯着前方那顶在狂风暴雨中飘摇前行的青呢小轿。轿夫脚步沉稳得诡异,绝非寻常苦力。
“火药味。”上官婉儿的声音压得极低,混杂在雨声中几不可闻,她指尖捻着从泥水里抠出的一点湿黏黑末,“轿底在渗硝磺,很新鲜。”
林翠翠倒抽一口冷气:“军火?”
陈明远心头一沉。白莲教?盐枭?还是两者勾结?目标直指前方那座矗立在雨幕深处、轮廓狰狞的关帝庙——那是盐枭私产,也是今夜交易的黑窝点。
“动手!”陈明远低喝。
破门而入的瞬间,庙内景象令人窒息。
昏暗烛火下,几口沉重木箱洞开,赫然是崭新的火绳枪与成桶火药!一方是盐枭头目“疤脸刘”,凶相毕露;另一方,竟站着扬州绿营的把总赵奎,官袍下摆掖在腰间,正蘸着唾沫清点一叠盐引!
“姓赵的,你吃里扒外!”疤脸刘的咆哮炸响。
“放屁!是你们白莲教的妖人先坏了规矩!”赵奎反手拔刀,寒光刺眼。
两方人马瞬间混战,刀光剑影,血花混着雨水飞溅。陈明远四人如鬼魅般切入战团。林翠翠裙裾翻飞,绣鞋尖精准踢飞一个扑向火药桶的亡命徒;张雨莲银针疾射,专取关节要穴,中者如烂泥瘫倒;上官婉儿手中精钢短刺格开劈向陈明远后背的刀锋,金石交鸣,火花迸射!
混乱中,陈明远目光如鹰隼,死死锁住赵奎腰间鼓囊囊的油布包——那里面,定是能撕开整个黑幕的致命证据。
“陈明远!天堂有路你不走!”一声厉喝撕裂混战。
庙门口,不知何时多了数条黑影。为首者,赫然是盐政衙门那位道貌岸然的师爷!他手中,竟端着一杆黑洞洞的燧发短铳!这绝非大清绿营的制式装备!
“砰!”
铳口火光喷吐!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绛紫色身影如大鸟般从横梁扑下,猛地撞开陈明远。铅弹擦着那人肩头掠过,带起一蓬血雾!
“和珅?!”上官婉儿失声惊呼,心脏骤停。
和珅捂着肩头踉跄落地,脸上惯有的谄媚笑容消失无踪,只剩一片铁青的煞气:“好奴才!私通外洋,走私火器,构陷钦差!九族的脑袋都不够砍!”他死死盯着师爷手中那杆精巧的燧发枪,眼中寒芒暴涨。
师爷脸色剧变,厉吼:“一个不留!” 燧发枪再次抬起,直指和珅!庙内残余的盐枭和官兵也如疯狗般扑来,目标明确——灭口!
退路已绝,前有强敌,后有火药!
“都闭眼!”陈明远嘶吼,手中早已备好的两个小皮囊狠狠互击!
镁粉与氧化铁猛烈混合,被他用尽全力掷向空中!刺目欲目的强光如同小型太阳在幽暗的关帝庙内轰然爆开!
“啊——我的眼睛!”
惨嚎声瞬间充斥庙宇。敌人在突如其来的致盲强光下乱作一团,兵器脱手,互相践踏。
强光熄灭的刹那,陈明远如猎豹般冲出,目标——赵奎腰间的油布包!混乱中,他感到一股劲风直袭后心,是那个师爷!此人竟强忍炫目,凭着记忆开枪!陈明远极限拧身,铅弹灼热的气流擦着耳廓飞过,轰在身后关帝泥塑上,碎屑纷飞。
他指尖终于触到油布包!猛力一扯!
“撤!”陈明远将布包塞入怀中,嘶声下令。四人架起受伤的和珅,撞破庙宇残破的窗棂,跌入外面无边的狂风暴雨之中。冰冷的雨水兜头浇下,却浇不灭心头的惊悸与滚烫。
身后,关帝庙内传来绝望的咆哮和刀兵砍杀声,最终被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彻底吞没!
“轰——!!!”
火光冲天而起,瞬间映红了半边雨夜,巨大的气浪将五人狠狠掀飞出去。残肢断臂和着燃烧的梁木碎片,如地狱的雨点般砸落在泥泞里。陈明远挣扎爬起,回头望去,那座罪恶的关帝庙已化作一片炼狱火海。
他剧烈喘息,冰冷的雨水混合着硝烟与血腥味灌入肺腑。怀中的油布包硬硬地硌着胸膛,像一块烧红的烙铁。上官婉儿正撕下衣襟,手忙脚乱地按在和珅肩头汩汩冒血的伤口上,脸色苍白如纸。和珅闭着眼,牙关紧咬,冷汗混着雨水滚落。
陈明远颤抖着手,借着远处跳跃的火光,扯开那浸透雨水和血污的油布包。里面是一本账簿,几封密信,还有……一张折叠的、盖着猩红关防大印的纸。
他展开那张纸。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墨黑的苍穹,瞬间照亮纸上的字迹——那是乾隆御笔朱批,凌厉如刀:
“……赵奎及同党,勾结邪教,私运火器,图谋不轨……者,就地格杀,不必解禁!
知情者,同罪!杀无赦!”
冰冷的雨水顺着陈明远的额发滴落,砸在那刺目的“杀无赦”三个朱砂大字上,洇开一片,如血。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重重雨幕,仿佛撞上紫禁城深处那双冷酷俯瞰众生的眼睛。
火海在他们身后疯狂燃烧,映得每个人脸上明暗不定。怀中的密旨滚烫,而前方的黑暗,深不见底
当陈明远在暴雨中展开那张浸透血水的密旨,乾隆刺目的朱批“杀无赦”在闪电下狰狞毕现——他们豁出性命夺来的证据,竟是皇帝早已布下的死亡陷阱!庙宇废墟的火光在身后跳跃,映着怀中这纸催命符,也映着前方深不可测的雨夜。
皇帝要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灭口!他们拼死搏杀,却一头撞进了龙椅之下最血腥的棋局。前有皇权杀机,后有白莲追兵,而身边重伤的和珅,究竟是意外援手,还是另一把悬顶的利剑?暴雨冲刷着血迹,却冲不散那沉甸甸的质问:下一步,是引颈就戮,还是掀翻这龙椅下的棋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