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的燕大,阳光灿烂,梧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蝉鸣声此起彼伏,为这所百年学府增添了无限的生机与热情。今天,是燕大一年里最隆重的日子——毕业典礼。大礼堂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随处可见穿着各色学位服的毕业生们,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激动和对未来的憧憬,与家人、朋友、导师合影留念,空气中弥漫着青春告别的伤感和奔赴前程的豪迈。
苏和一早就起来了,仔细地帮秋野穿上了可爱的小衬衫和背带裤,自己也换上了那身梁远清最爱的苔藓绿缎面提花改良旗袍裙。镜子前,她仔细地看着镜中那个眉眼间褪去些许青涩、增添了几分成熟与坚毅的自己,心中感慨万千。这几年,读书、怀孕、生子、照顾家庭,一路走来,辛苦与幸福交织,此刻,终于要为这个阶段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梁远清今天也特意穿了一身熨烫平整的夏季轻薄西服。早上是毕业典礼和硕、博士拨穗仪式,他本应参加上午的拨穗,可为了他心中计划已久的一个小秘密,特意申请改为参加下午本科生的拨穗仪式。他看着忙碌的妻子和懵懂的儿子,眼神温柔而欣慰。
“走吧,我们的小硕士。”梁远清从苏和手里接过装着秋野奶粉、尿布、玩具的妈咪包,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苏和的手。
“老公,我有点紧张。”苏和握紧了他的手,小声说。
“紧张什么?”梁远清失笑,“就是坐着听讲话,然后上台拨个穗,几分钟的事。”
“不知道呀,就是心跳有点快。”苏和不好意思地笑笑。或许是因为这是她人生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或许是因为要抱着孩子一起上台的独特体验。
到学校,苏和换好硕士服抱着秋野来到大礼堂。礼堂内庄严肃穆,穹顶高阔,座无虚席。毕业生们按照学院分区就坐,家属和老师则在两侧及后排的观礼区。苏和抱着秋野,找到了法学院硕士生的区域坐下,梁远清则去了前排的导师观礼席。
除了苏和,现场也有十几位带着孩子参加仪式的毕业生。秋野似乎也被这庄严的气氛感染了,不哭不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穿着同样学位服的叔叔阿姨们,以及高高的讲台和巨大的校徽。苏和给他一个小巧的安抚玩具,他就能安静地玩上好一会儿。
上午九点整,庄重的音乐响起,毕业典礼正式开始。首先入场的是学校的领导和学术委员会的院士们。当一群身着华丽金色导师礼袍、头戴方形帽的学者们缓步走入会场时,台下响起了阵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声。
“哇!快看!是院士们!金色的袍子太帅了!”
“我的天,这就是传说中的‘行走的参考文献’吗?”
“气场太强了!感觉他们走过的空气都充满了知识的分量!”
“那位是不是数学院的陈院士?我拜读过他好多论文!”
“物理系的刘院士也来了!膜拜大佬!”
苏和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充满了敬意。这些金色的身影,代表着燕大乃至全国学术界的最高峰,是无数学子仰望的灯塔。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梁远清的身影,他坐在导师席靠边的位置,身姿挺拔,侧脸在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她想,总有一天,他也会穿上这样耀眼的金色礼袍吧?
院士和校领导们在主席台就座后,首先是校长致辞。校长声音洪亮,饱含深情地回顾了毕业生们在燕大的成长,寄语大家秉承校训,服务社会,追求真理,不负时代。接着是教师代表致辞,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用幽默而富有哲理的语言,分享了治学与人生的感悟。然后是毕业生代表发言,一位优秀的博士生慷慨激昂,表达了对母校的感激和对未来的展望。
秋野似乎听得有些无聊了,开始在小嘴里吹泡泡,玩自己的手指头。苏和怕他待会儿闹起来,轻轻把他抱起来,让他面朝自己,小声地哼着儿歌安抚他。小家伙在妈妈温暖的怀抱和有节奏的轻拍下,眼皮开始打架,没过多久,就攥着妈妈的衣角,甜甜地进入了梦乡。苏和看着怀里儿子恬静的睡颜,又看了看台上正在发言的同学,心里涌起一种奇异而满足的感觉——她的人生,在这一刻,学业与家庭,梦想与现实,如此和谐地交融在一起。
终于,进行到了最激动人心的环节——拨穗仪式。各学院的博士毕业生们按照顺序,依次上台,由校领导或院士们为他们将学位帽上的流苏从右边拨到左边,象征学有所成,展翅高飞。博士生拨穗后就轮到硕士生拨穗。
苏和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抱着秋野的姿势,确保他不会滑落,然后深吸一口气,跟着队伍缓缓走向舞台一侧的台阶。怀里抱着还在熟睡的孩子,身上穿着宽大的硕士服,她的步伐却异常稳健。
当她抱着秋野走上舞台时,台下明显出现了一阵细微的骚动和低语。毕竟,抱着孩子一起参加拨穗仪式的硕士生不多见。许多目光聚焦在她和孩子身上,有好奇,有惊讶,也有善意的微笑。
苏和脸颊有些发烫,但眼神坚定。她稳步走到舞台中央,很幸运,她面前站着的,正是刚才致辞的校长。
校长是一位儒雅的长者,他看到苏和抱着孩子上来,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他伸出手,不是先拨穗,而是轻轻摸了摸秋野的小脸蛋,低声慈祥地说:“小朋友,你也来参加妈妈的毕业典礼啦?”
苏和感激地笑了笑,微微鞠躬:“谢谢校长。”
校长这才郑重地抬起手,将她学位帽上的金色流苏从右侧优雅地拨到了左侧。
“祝贺你,同学。祝你前程似锦!”校长将精美的毕业证书双手递到苏和手中。
“谢谢校长!”苏和接过那沉甸甸的证书,心中百感交集。就在这时,按照流程,她需要和拨穗的校领导合影留念。
摄影师已经准备好了。然而,就在苏和调整姿势,准备单手抱着孩子与校长合影时,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快步从导师席走上了舞台。
是梁远清!他径直走到苏和身边,动作极其自然而又小心翼翼地从她怀里接过了依旧在熟睡的秋野。他的动作轻柔熟练,仿佛练习过无数次。秋野只是在爸爸怀里蹭了蹭,继续安睡。
梁远清抱着儿子,站到了苏和的身边,苏和手中捧着毕业证书,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一起面向镜头,站在有些愕然却又很快露出了然和祝福笑容的校长两侧。
“咔嚓!咔嚓!”摄影师迅速按下快门,记录下了这独特而温馨的一幕——穿着笔挺西装的丈夫抱着幼子,与穿着黑色硕士服、手持毕业证的妻子,以及笑容满面的校长同框。
这时,校长才仿佛彻底反应过来,他看看身旁登对的年轻人,又看看梁远清怀里酷似他的小男孩,恍然大悟地笑道:“梁教授,原来这是……你们这是全家总动员来参加毕业典礼啊!恭喜恭喜!双喜临门!”
梁远清微微颔首,笑容温润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谢谢校长。内子徐苏和,叨扰了。”
“哪里的话!这是佳话,是我们燕大的佳话嘛!”校长开怀大笑,又对着镜头与他们多合了几张影。
这一幕,不仅被相机记录,也被台下无数师生和家属看在眼里。原本细微的骚动变成了更明显的议论和惊叹。
“哇!那是梁远清教授吧?法学院的大神!”
“他抱的孩子?那个硕士抱的孩子是他的?他们是夫妻?”
“我的天!冷面梁教授居然结婚了,还有孩子!藏得太深了吧!”
“这也太浪漫了吧!”
“总之是神仙眷侣啊!带着宝宝一起毕业,太有纪念意义了!”
法学院区域更是炸开了锅,尤其是那些对苏和情况不甚了解的老师和同学。
“苏和的爱人原来是梁教授?从来没听她说过啊!”
“这也太低调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真是人生赢家啊,学业家庭两不误……”
苏和听着台下隐约传来的议论声,脸颊绯红,但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她抬头看向梁远清,他正低头看着怀里的儿子,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一刻,她感到无比的幸福和踏实。
拨穗仪式继续进行,梁远清抱着秋野,和苏和一起走下了舞台。他先将苏和送回座位,然后抱着孩子回到导师席。
他一坐下,周围熟识的博导、教授们便纷纷投来调侃和祝贺的目光。
“梁教授!金屋藏娇啊!孩子都这么大了,今天才让我们见到!”
“远清,不声不响干了件大事啊!恭喜恭喜!”
“我说你怎么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原来是来给夫人撑场面的!”
“小家伙真可爱,像妈妈多些……什么时候办毕业庆功宴?可得请我们啊!”
梁远清被同事们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扶了扶眼镜,脸上却始终带着温和而幸福的笑容,一一回应着:“谢谢,谢谢各位。到时候一定请大家聚一聚。”
上午的仪式在雄壮的校歌声中圆满结束。硕、博士毕业生们将学位帽高高抛向空中,黑色的方帽如同纷飞的梦想,承载着希望,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结束后,梁远清抱着已经醒来的、精神十足的秋野,带着苏和,并没有离开,他们漫步在熟悉的燕园里,拍了许多照片,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也纪念他们在这里度过的最后一段时光。
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秋野在爸爸怀里咿咿呀呀,好奇地看着爸爸妈妈在相机前留下灿烂的笑容。苏和穿着硕士服、或脱了硕士服,捧着证书、或单独,或与梁远清和儿子一起,在燕大的一个个地标前驻足、留影。
梁远清看着镜头里笑靥如花的妻子和活泼可爱的儿子,再看看周围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草一木,心中感慨万千。这里,曾是他和冯瑶结婚生活开始的地方,也是他痛苦与绝望开始的地方,那段灰暗的岁月,几乎耗尽了他对生活的所有热情。
然而,也是在这里,他遇见了苏和,这个像小太阳一样闯入他生命的女孩,用她的勇敢、执着和毫无保留的爱,将他从冰冷的深渊中拉了出来,赋予了他新生。
他深吸一口熟悉的空气,将怀里的秋野抱得更紧一些,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苏和的手。
“和和。”
“嗯?”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