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依偎在梁远清怀里,声音很轻,她叙述的语气尽量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但那份刻意压抑的颤抖,和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脆弱与迷茫,却没有逃过梁远清的眼睛。
听完她的讲述,梁远清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一点点地揉碎。他早知道她失去老苏后便孤身一人,却不知在这之前,她竟连自己的根在何处都无从知晓,还背负着可能被至亲遗弃的阴影。他的小姑娘,看似坚韧乐观的外表下,竟藏着这样一段无人知晓的、比他所想象的还要令人心疼的过往。她所承受的孤独和不安,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重。
他无法用言语去形容那种密密麻麻的心疼,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没有追问,没有安慰,只是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更深地、更紧密地拥入自己怀中。他的下颌紧紧抵着她的发顶,仿佛想通过这紧密的相贴,将她所有的悲伤和不安都吸纳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坚实可靠的怀抱,一个永远不会再让她孤单的、名为“家”的港湾。这个拥抱,是他无声的誓言,胜过千言万语。
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交织。过了许久,梁远清才稍稍松开她,但手臂依然环着她,目光深沉地凝视着她微红的眼眶。
“上次回家……我找到了那封寄给亲生父母的信,”苏和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鼻音,她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封面内侧,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那封泛黄的信件和那张唯一的黑白合影,递到梁远清面前,“你看……可能,这封信是从杭城寄出的。”她的指尖又轻轻拂过照片上那对陌生又亲切的年轻夫妇,眼神复杂,“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亲人在了,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从来不来找我……”
梁远清仔细地看着照片和信件,心头的酸涩更重。他放下纸张,握住她微凉的手,语气温和而坚定:“和和,你想寻找他们吗?如果你想,我可以帮忙。我在杭城有很多同学、朋友,甚至在公安、民政系统也有熟人。只要你想,我们可以试着去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你的亲人。”
苏和沉默了很久,目光低垂,长久的沉默几乎让空气都凝滞了。她内心显然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挣扎。最终,她抬起头,看向梁远清,眼中虽然还有一丝未能完全释然的怅惘,但更多的是一种找到归宿后的平静和满足。
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不用找了。”
她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出,反过来紧紧握住他的大手,仿佛从中汲取着力量:“如果……如果他们想找我,应该早就找到了。既然没有,或许……有他们的原因,或许相认未必是彼此最好的结局。”
她说着,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释然且坚定的笑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我现在有你,有周教授,我们就是一个家。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
她顿了顿,眼神温柔地看向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西湖的潋滟波光:“下周,我跟你一起去杭城。我想……在灵隐寺,也给我的亲生父母,还有老苏,点一盏长明灯。告诉他们,我很好,我现在……真的有家了。” 这番话,是她与过去的和解,也是对现在拥有的、来之不易的幸福的最终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