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槐的枝干像老龙的骨,盘虬卧龙般撑着半片天。树皮裂开深深的纹路,阳光透过叶隙漏下来,在地上织成晃动的金网。青竹站在树前,指尖抚过树干上一块微微凸起的地方,那里刻着个极小的“竹”字——是他师父的笔迹。
“就是这儿。”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注入指尖,按在那个字上。古槐仿佛打了个哈欠,树干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门楣上嵌着块青石,刻着“静心”二字,笔画里还凝着淡淡的木灵气。
雪瑶凑近看了眼,青石上的纹路竟与她冰玉佩的碎纹隐隐相合,她指尖的冰灵轻轻一碰,石上的字突然亮起,在暗门后映出条泛着微光的石阶路。
“这灵力波动……”苏逸的火灵在指尖跳了跳,“像是有人特意留下的守护结界,对咱们没恶意。”
柳媚拎着裙摆先迈了进去,回头笑道:“怕什么?有雪瑶的冰灵在,就算有机关也冻住了。”她发梢的银饰随着动作轻响,在幽暗的通道里划出细碎的光。
吴不凡紧随其后,银线在指尖绕了两圈,警惕地扫过四周:“通道壁上有符文,是‘隔音阵’,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倒是方便说话。”
青竹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逐渐合拢的槐树干,灵牌在怀里微微发烫:“师父说过,骨髅狱的密道是他和墨前辈一起修的,本是为了方便传递消息,没想到最后成了藏真相的地方。”
通道不宽,仅够两人并排走。雪瑶和苏逸走在中间,他的火灵时不时飘到她手侧,替她驱散石壁上渗下的潮气。雪瑶的冰灵则在头顶凝成层薄冰,挡住偶尔滴落的水珠,两人的灵力在半空相触时,总泛起细碎的光屑。
“你看这壁上的画。”吴不凡突然停步,指着左侧石壁。上面用朱砂画着几幅图:第一幅是两个修士在月下对弈,一个执冰棋,一个握火子;第二幅是他们分道扬镳,一人往山上去,一人向海走;第三幅最模糊,只看得出两人背对着站在黑雾里,中间隔着道断裂的玉符。
“执冰棋的是墨前辈吧?”柳媚凑近摸了摸画中人的衣袍,“这冰纹和雪瑶的玉佩太像了。”
雪瑶指尖抚过那道断裂的玉符,冰灵突然躁动起来,画中的黑雾竟顺着她的指尖漫出,在空气中凝成个模糊的人影——是个穿灰袍的老者,面容清癯,眼神却带着股执拗。
“是墨前辈的残灵!”青竹激动地往前凑了半步,灵牌上的绿光与那道人影相呼应,“师父常说,墨前辈最疼的就是雪瑶的师父,当年两人一起在‘碎冰崖’修炼了十年……”
人影张了张嘴,声音像被水泡过般模糊:“……玉符裂,正邪分……净灵砂藏在‘冰火池’……小心……骨髅教的‘蚀心蛊’……”
话没说完,人影就散了,石壁上的画也淡了下去。
雪瑶的冰玉佩突然发烫,她下意识按住胸口,玉佩与刚才在石壁上摸到的“静心”石纹完全贴合时,脑海里闪过段画面:两个年轻修士坐在崖边,一个用冰灵雕了只兔子,一个用火灵烤着野果,笑声震得雪粒子簌簌往下掉。
“你没事吧?”苏逸扶住她晃了晃的身子,火灵在她眉心点了下,暖意顺着经脉散开,“脸色怎么白了?”
“没事。”雪瑶摇摇头,指尖还留着残灵的凉意,“墨前辈说的冰火池,应该就是净灵砂的藏处。”
通道尽头渐渐亮起来,空气里飘着股淡淡的硫磺味。走出通道,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天然溶洞,中央有个月牙形的池子,一半泛着冰蓝,一半燃着橙红,冰火两色在池中央交汇,腾起袅袅白雾,雾里浮着些亮晶晶的砂粒,正是净灵砂。
“找到了!”柳媚惊喜地指着池子,“这就是冰火池吧?砂粒在雾里漂着,怎么拿啊?”
池边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冰火相济,灵识为引,方可得砂。”
“灵识为引?”吴不凡皱眉,“难道要用灵识直接接触?可这冰火之气太烈,普通灵识进去怕是会被撕碎。”
苏逸看向雪瑶:“你的冰灵能稳住寒气,我的火灵能托住热气,要不……试试?”
雪瑶点头,冰灵顺着池边蔓延,在冰蓝半池凝成层剔透的冰膜;苏逸的火灵则在橙红半池织成张火网,冰火相接的地方,白雾突然聚成道漩涡。
“就是现在!”青竹喊道,将灵牌举过头顶,木灵顺着灵牌注入漩涡,“师父说过,墨前辈的冰灵和他的木灵能中和冰火之气!”
雪瑶和苏逸对视一眼,同时将灵识探入漩涡。冰与火的灵力在漩涡中相撞,却没像预想中那样冲突,反而缠成了股麻花状的光带,将漂浮的净灵砂一点点卷了过来。
就在砂粒快要聚成一小堆时,溶洞顶突然传来“咔嚓”声,几块巨石砸了下来。苏逸的火灵瞬间化作盾牌挡住,却见洞口处站着个穿黑袍的女人,脸上戴着张银质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涂着红蔻丹的眼睛。
“骨髅教的圣女?”青竹脸色骤变,“你怎么会找到这儿?”
圣女轻笑一声,声音像碎玻璃刮过石头:“青竹道长的好徒弟,你以为你们能瞒多久?这净灵砂,本圣女要了。”她抬手一挥,数道黑丝从袖中射出,直缠向冰火池。
雪瑶的冰灵立刻化作冰锥,将黑丝冻在半空;吴不凡的银线如箭般射出,缠住了圣女的手腕;柳媚的金鞭卷向她的脚踝,三人配合得竟比演练过还要默契。
圣女显然没料到他们反应这么快,踉跄了一下,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有意思,那就让你们尝尝蚀心蛊的厉害。”她咬破指尖,将血滴在胸前的黑玉上,溶洞里顿时响起无数细碎的虫鸣,那些黑丝突然活了过来,像蛆虫般往众人皮肤上钻。
“别碰!”雪瑶大喊,冰灵瞬间铺开,将所有人罩在冰罩里。黑丝撞在冰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却没能穿透。“这蛊怕冰!”
苏逸的火灵顺着冰罩内侧烧了圈,暖意透过冰壁渗进来,驱散了蚀骨的寒意。他看向雪瑶,眼里带着点庆幸:“还好你反应快。”
圣女见蛊虫无效,又掏出个黑葫芦,刚要打开,就被青竹的木灵缠住了手臂——他将师父的灵牌狠狠按在圣女手腕上,灵牌上的绿光如针般刺进她的皮肤,圣女痛得尖叫一声,黑葫芦摔在地上,滚到了冰火池边。
“是‘镇魂木’!”吴不凡眼睛一亮,“青竹道长的本命灵木所制,专克邪祟!”
圣女的黑袍迅速变得焦黑,她怨毒地瞪着众人,身体渐渐化作黑烟,只留下那张银面具,“当”地落在地上,面具内侧刻着个“墨”字。
雪瑶捡起面具,指尖抚过那个字,突然想起石壁上的画——分道扬镳的两人,会不会就是墨前辈和圣女?
这时,冰火池里的净灵砂突然凝聚成了颗珠子,冰蓝与橙红交织,浮到雪瑶面前。她伸手接住,珠子立刻融入掌心,顺着经脉流遍全身,刚才被蚀心蛊惊出的寒意瞬间消散了。
“这砂……认主了?”柳媚惊讶地睁大眼睛。
青竹看着雪瑶掌心淡去的光痕,喃喃道:“师父说过,净灵砂只认‘冰火同体’的人……雪瑶,你是不是……”
雪瑶还没来得及说话,溶洞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冰火池的水开始翻涌,池底渐渐浮出个石盒,盒盖上刻着与雪瑶玉佩完全吻合的冰纹。
苏逸扶住晃了晃的雪瑶,火灵在两人脚边凝成个光圈:“看来还有惊喜。”
吴不凡走上前,银线轻轻挑开盒盖,里面躺着半块玉符,与雪瑶之前找到的那半块严丝合缝。拼接在一起的瞬间,玉符射出道强光,在洞壁上投出段影像——
墨前辈和青竹道长站在冰火池边,墨前辈将玉符掰成两半:“若我遭不测,让雪瑶的师父带着半块玉符来找你,这净灵砂能护她平安……”
影像消失时,玉符化作道流光,钻进了雪瑶的玉佩里。溶洞的摇晃停了,池子里的冰火之气渐渐平息,只剩下些细碎的光粒在空气中飘。
“原来……”雪瑶摸着发烫的玉佩,眼眶有点热,“墨前辈早就安排好了。”
苏逸拍了拍她的肩,火灵在她耳边化作温热的气音:“别多想,至少现在,我们找到真相了。”
柳媚捡起地上的银面具,翻过来看着那个“墨”字,突然笑了:“说不定,这圣女以前也是个好人,被骨髅教逼的呢?”
吴不凡收起银线,哼了声:“不管怎样,敢用蚀心蛊害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竹对着灵牌拜了拜,声音轻得像叹息:“师父,你可以安息了。”
通道外的古槐又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回应。雪瑶抬头看向洞口透进来的光,觉得掌心的净灵砂珠子越来越暖,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们,轻声说:“往前走吧,路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