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是我!”沈树根跑过去扶住她,眼眶也红了,“我没事,我回来了。”
这时屋里又涌出来几个人,三个姑娘,还有个背微驼的汉子,正是沈树根的爹。几个姐姐手里还拿着块破布,像是在缝补什么,见了沈树根,一个个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沈老爹手里攥着根旱烟杆,烟锅子早就灭了,他定定看了沈树根半晌,突然狠狠往地上啐了口:“你个混小子!没死就不能早回个信?!”说着,声音就哽咽了,“你娘这几天水米不进,就守着你那件破棉袄……我们正商量着,寻块木板,先给你立个棺冢,让你在那边也有个窝……”
话没说完,沈树根的娘就扑上来抱住他,哭得浑身发抖:“立啥棺冢!我儿回来了!活生生的回来了!别立了,啥都不用立了……”几个姐姐也围上来,有的抹泪,有的拉着沈树根的胳膊看有没有伤,篱笆院里顿时被哭声和念叨声填满,倒比刚才的死寂热闹了百倍。
沈老爹把旱烟杆往门墩上磕得邦邦响,眉头拧成个疙瘩:“到底咋回事?你跟二狗子进山,好端端的咋就弄成这样?”
沈树根先扶着娘在门槛上坐定,自己才踉跄着往门框上靠,伤口被刚才那阵急跑扯得钻心疼,额角瞬间冒了层冷汗。他咬着牙缓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那天跟二狗子进深山,想着打只大的,换点粮回来。”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沉得像灌了铅:“没成想在山坳里撞上狼群,把我俩围得死死的。我让二狗子搭把手,好歹能拼出条路,他倒好……”话到这儿顿了顿,眼里窜起点火,“他瞅着狼群往上扑,自己扛着猎枪转身就跑了。”
沈母听得直拍大腿,眼泪又下来了:“那没良心的!咋能撇下你一个人!”
“我顾不上骂他,”沈树根接着说,“猎枪里的子弹没几发,打一头狼就空了。剩下的狼跟疯了似的扑过来,我只能抄起砍柴刀劈,胳膊腿上被狼爪划得全是血口子。就这么边打边退,往林子密的地方钻,好歹甩开了狼群。”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缠着布条的腿,声音发颤:“可那时候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没走几久就栽进草丛里,啥也不知道了。”
说到这儿,他猛地抬头看向周小言,眼神里又热又亮:“是小言妹子!她进山打猎,正好撞见我,把我从草里拖出来,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要是没她……”他喉结哽了哽,“现在山里怕是只剩我一副骨头渣子了。”
周小言站在一旁,听他说得实在,倒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摆手说“没那么严重”,就被沈老爹一把攥住了手。
老汉手上全是老茧,攥得又紧又沉,眼里的红血丝看得真切:“小恩人,我沈家这辈子都记着你的恩。往后你就是我沈家的大恩人!”
沈母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挣扎着从门槛上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周小言面前,不等周小言反应,就想往下跪,被周小言赶紧一把扶住。
“好孩子,我的小恩人啊……”沈母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紧紧攥着周小言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是我家根儿的救命恩人,是我们沈家的救命恩人啊!若不是你,我这白发人,真要送黑发人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眼泪,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这灾年里,人活着难,可你这么小的年纪,心肠这么好,肯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孩子,你受委屈了吧?在山里照顾他,肯定吃了不少苦……”
说着,拉着周小言就往屋里走,脚步急得带风:“快进屋,快进屋歇歇!家里没啥好东西,灶上还温着点稀粥,你先垫垫肚子。我这就去鸡窝看看,那只老母鸡怕是要下蛋了,给你煮鸡蛋吃,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