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偶尔响起,空气里带着夏末的温热。火堆的余烬泛着微光,周小言靠在树干上,看着沈树根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跳了两下。
天刚蒙蒙亮,沈树根就醒了,揉了揉腰,拿起拐杖敲了敲地面:“该走了,争取晌午前出山。”他看了眼背篓里睡得安稳的山子,又瞧了瞧周小言,“你昨晚没睡好?眼圈有点黑。”
周小言摇摇头,把水壶递给他:“没事,可能是有点热。”夏末的清晨已有凉意,但日头一出来就会热起来,摸了摸山子的头,小家伙伸了个懒腰,蹭了蹭她的手心。
收拾好东西继续赶路,路边的野草上还挂着露珠,被晨光一照亮晶晶的。沈树根的脚步比昨天稳多了,拐杖点在地上“笃笃”响,他回头冲周小言笑:“你看这路,越来越宽了,离村子不远了!”
果然,走了不到三个小时左右,前方就出现了房屋的轮廓,烟囱里冒出淡淡的青烟,有妇人在河边捶打衣裳,传来清脆的说话声。沈树根眼睛一亮,加快了脚步:“快到了!前面就是村子!”
沈树根和周小言刚踩着碎石路走出密林,就听见头顶传来几声惊呼,调子又惊又喜。
“树根哥?!你……你还活着?”
两人抬头一看,三个半大的小子正蹲在树上掏鸟蛋,其中一个手里的鸟蛋差点没攥住掉下来。
沈树根仰头骂道:“你小子瞎咧咧啥?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哪只眼睛看见我死了?”
“不是啊树根哥,”树上的小子急得探出半个身子,“二狗子前儿回村哭嚎,说你被狼群堵在山坳里,他拼了命才跑出来……”
话没说完,旁边坡地上传来“哐当”一声,几个挎着竹篮挖野菜的大妈直起腰,其中一个手里的小铲子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这……这不是树根吗?”
最先冲过来的是张大妈,围着沈树根转了三圈,手在他胳膊上拍了又拍,眼眶一下子红了:“真是你啊树根!谢天谢地!你快家去!你妈的病倒了。!”
沈树根心里一沉,急忙抓住张大妈的手:“我妈咋了?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病倒了?”
“还不是二狗子那混小子!”另一个李大妈跺着脚骂,“那天他跟头野猪似的窜回村,哭喊着说你被狼群叼走了,他亲眼看见的!你妈一听当时就晕过去了。”
沈树根拽着周小言的手腕,脚步踉跄却急得带风,土路被踩得扬起阵阵黄尘。“快些,我家就在前面那片矮坡下,过了那道土坎就到了。”他声音发紧,喉结上下滚动,显然心里头像揣了团火。
周小言被他拉得几乎小跑,眼风扫过周遭——稀稀拉拉几棵果树,坡地上种着半枯的玉米,远处的土坯房矮矮趴趴,屋顶盖着的茅草被风吹得卷了边,院子是用歪歪扭扭的篱笆围起来的,木头门轴锈得厉害,推一下怕要散架。这光景,是真穷,连院墙都凑不齐整砖。
刚到篱笆门外,沈树根就扬声喊:“娘!娘!我回来了!”
屋里先是一阵死寂,接着“哐当”一声,像是有人撞翻了板凳。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连鞋都没穿好,跌跌撞撞冲出来,看见沈树根的瞬间,愣在原地,手捂着嘴,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根……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