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庆遥没有让青罗从侯府正门离开。
他带她穿过地牢深处一道暗门,进入一条狭窄的秘道。秘道潮湿阴暗,墙壁上长满青苔,显然多年未用。
“这条秘道通往城西一处废弃的宅子。”谢庆遥举着火折子在前引路,“从那里出去,绕几条巷子,就能到青云楼附近。”
青罗跟在他身后,默默记着路线。
两人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道石门。谢庆遥在墙上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处按了按,石门缓缓移开。
外面已是黄昏,夕阳余晖透过破败的窗棂照进来,灰尘在光柱中飞舞。
“就到这里。”谢庆遥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记住你的承诺。”
“我记得。”青罗点头,顿了顿,又道,“侯爷,我不是夏家人,你其实……不必护我。”
谢庆遥看着她,面上波澜不惊,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替我护了阿四三年,我也应该还你三年相护之情。”
“谢庆遥,”这是她直呼他的名字,“你这人,很无趣!”
谢庆遥微微一怔。
青罗唇角微扬,调侃的意味很浓:“禁欲系?还是奶狗型?阿章好似仰慕于你,要是尚未娶妻,便护她一生;若是家中妻妾成群,就为她寻一户好人家,让别人喊你岳丈大人!”
说完,她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一转身跑得飞快,一闪身出了石门,右手朝后用力挥了两下,算是告别。
谢庆遥握紧了双拳,勉强压住了把她抓回来的想法。站在秘道口,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我今年二十有三,比你大七岁,尚未娶妻!
他回到侯府时,天已全黑。
夏含章已经收拾好行装,等在院子里。她换了一身男装,头发束成少年模样,腰间佩着短刀,眼神坚定——完全不像昨日那个哭红眼的小姑娘。
“侯爷,我准备好了。”她躬身行礼,姿态从容。
谢庆遥看着她,忽然想起青罗的话——“女子亦可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
也许,他真的小看了她们。
“今夜子时,墨二会亲自送你出城。”谢庆遥道,“随你一路南下,不要停留。到了徐州,自有人接应你。”
“是。”夏含章应道,犹豫片刻,抬头看向他,“侯爷,我有一事相求!”
“我会尽力护她!她护你三年,我理当还她这份相护之情!”谢庆遥打断她,“你安好,做好你该做的事,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
夏含章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舍,却终于一咬牙,转身离去。
“阿章好似仰慕于你,要是尚未娶妻,便护她一生。”青罗的话仿佛在耳畔。
青罗在京城的小巷中穿行了近一个时辰,才绕回青云楼附近。
她刻意绕了远路,换了三次装束——从破旧布衣到普通商贩再到落魄书生,最后才以罗青的模样出现在青云楼后巷。
推开后门时,钱小心正在院里清点货物,见她进来,先是一愣,随即大喜:“罗少爷!你可回来了!三少爷急坏了!”
青罗扶着门框,故意跛着脚:“路上摔了一跤,脚崴了,歇了两日才缓过来。”
这借口拙劣,但无所谓——她本就不是来解释的。
苏慕云从楼上冲下来时,头发都是乱的。他一把抓住青罗的肩膀,上下打量,声音都在抖:“你……你没事?”
“没事。”青罗拍拍他的手,“就是脚崴了,耽误了时间。”
苏慕云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她脖颈上那道浅浅的刀伤,也看出她眼中的疲惫。但他什么都没问,只道:“回来就好。永王府那边……”
话未说完,院外传来马蹄声。
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停在巷口,车夫跳下来,对门内的苏慕云拱手:“苏掌柜,殿下请罗少爷过府一叙。”
来得真快。
青罗与苏慕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我陪你去。”苏慕云低声道。
“不用。”青罗摇头,理了理衣襟,“我自己去。有些事,得我自己谈。”
她走向马车,脚步沉稳,背脊挺直——没有丝毫“脚崴了”的迹象。
苏慕云站在门口,看着她登上马车,青帷放下,马车缓缓驶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青罗正式踏入了那个漩涡。
而他,只能在岸边,看着她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