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铜鹤在晨雾中泛着冷光，景明帝破天荒推开十二扇紫檀木窗，凛冽的秋风卷着梧桐叶掠过明黄的龙袍下摆。他望着宫墙外绵延至天际的朱雀大街，那里正穿梭着波斯商人的驼队与扶桑留学生的青衿，晨市的喧嚣隔着三重宫阙传来，竟带着金石相击般的铿锵质感。
“陛下，户部呈上来的各国通商税银账册。”内侍监总管李德全捧着鎏金托盘跪地，紫檀木匣里整齐码放的账册足有砖头厚。自三年前开通海上丝路，华国商船已遍布三十余国，去年仅广州港的市舶司税收就抵得上前朝半年国库收入。可昨夜收到的急报却在御案上泛着不祥的墨痕——三艘满载瓷器的福船在爪哇海被海盗劫持，三百余名水手无一生还。
破天荒修长的手指叩击着嵌玉御案，青玉镇纸下压着七封加急文书：西域回纥与吐蕃在葱岭交兵波及华国商队，南洋诸国因香料贸易起了争端导致贡使滞留，甚至连一向恭顺的安南都暗自在边境增兵。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潜邸时，谋士赵普曾言“天下熙攘皆为利往，无规矩则乱”，如今这乱世箴言正化作实实在在的烽烟。
“传礼部尚书、兵部尚书、鸿胪寺卿即刻觐见。”帝王的声音带着晨霜般的冷冽，李德全抬头时，正望见龙椅上那人眼底跳动的火焰——那是比三年前亲征北漠时更炽烈的光。
当三位重臣踏着晨露赶到时，景明帝已在宣纸上勾勒出万国疆域图。狼毫笔蘸着朱砂在东海圈出几个红点：“去年倭寇袭扰朝鲜半岛，今年红毛夷在吕宋屠戮华商，如今连爪哇海盗都敢劫掠皇商。诸卿以为，是朕的龙旗不够醒目，还是华国的刀不够锋利？”
礼部尚书钱谦益捧着象牙笏板躬身：“陛下，臣以为当遣使严责诸国，令其限期交出凶徒。”兵部尚书戚继光却按剑反驳：“南洋诸国相互勾结，若不严惩恐生祸端，当派水师远征！”两位老臣争执间，鸿胪寺卿王彦章忽然瞥见御案上的草稿，宣纸上“万国盟约”四个大字力透纸背。
“陛下是想……”王彦章苍老的声音发颤，他掌管外交三十余年，见过太多弱国无外交的屈辱。
破天荒将狼毫掷于笔洗，墨汁溅起细密的水花：“朕要立一套规矩。”他走到疆域图前，朱砂笔依次点过长安、波斯、罗马：“凡与破天荒华国建交者，需共同遵守五条盟约：一曰尊重疆界，二曰互不攻伐，三曰平等通商，四曰和平议事，五曰共剿海盗。”
此言一出，满殿俱寂。钱谦益忽然想起上月波斯使者哭诉的困境——他们的商队既要给突厥交过路费，又要向嚈哒纳保护费，若能有盟约约束，无异于天降甘霖。戚继光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剑柄，剿灭倭寇时各国水师互不配合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若能联兵会剿，何愁海盗不灭？
“可诸国语言不通，习俗各异，如何确保盟约得以推行？”王彦章的担忧如晨雾般弥漫开来。景明帝却笑了，那笑容里藏着三年前亲审倭寇时的冷峻：“朕会在洛阳建一座‘万国会盟殿’，各国使节常驻于此。谁若背约，便断其通商之路，绝其科举之途，再敢妄动，朕的玄甲铁骑可饮马多瑙河。”
三日后的早朝，当破天荒在太极殿提出“万国盟约”倡议时，百官的反应比预期更热烈。曾出使大秦的翰林院编修徐光启伏地高呼：“陛下此举堪比周公制礼！”却有御史刘台当庭谏言：“蛮夷之国反复无常，恐盟约终成一纸空文。”
破天荒缓步走下丹陛，龙靴停在刘台面前：“当年六国伐秦，终为始皇所并；如今诸国纷争，朕便为天下立规矩。”他忽然提高声调，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传朕旨意，命鸿胪寺向六十个建交国发出国书，明年三月上巳节，朕在洛阳等他们共商盟约！”
国书以汉、梵、波斯、希腊、阿拉伯五种文字书写，装在鎏金铜函中由快马传递。当安南王在升龙殿看到“互不侵犯”条款时，当即砸碎了暹罗送来的玉佛——上月暹罗刚抢占了他们三座港口。波斯萨珊王朝的使者捧着国书泣不成声，国王库思老一世当夜便派出王子带队的使团，随行的还有十二车夜光杯作为贺礼。
只有日落之国的使者在广州港徘徊不去。他们的国王在《东方见闻录》里称华国为“东方日不落”，却暗中联合海盗劫掠商船。当华国水师封锁其通商口岸三日，国王的亲弟弟便作为特使，捧着镶嵌宝石的国书仓皇登岸。
腊月初雪覆盖紫宸殿时，鸿胪寺的统计册上已有四十六国明确回应。李德全捧着鎏金册页轻声禀报：“陛下，连极西的大秦都派来了元老院特使，还带来了他们的《十二铜表法》抄本。”破天荒正在批阅回纥送来的盟约草案，闻言忽然笑出声：“告诉大秦使者，朕的盟约不是铜表，是刻在铁券上的誓言。”
御花园的红梅在寒风中绽放时，各国使团已陆续抵达洛阳。波斯王子骑着白象穿过定鼎门，罗马使者的青铜铠甲反射着日光，扶桑遣唐使的朝服上还沾着跨海而来的盐霜。他们在万国会盟殿看到那尊三足铜鼎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鼎身已刻好四十六条盟约，空着的位置正等待各国君主的金印。
除夕夜的钟声敲响时，破天荒独自登上紫微城角楼。洛阳城里万家灯火如星海，各国使者的宅邸都挂起了红灯笼，波斯人的琉璃灯与阿拉伯的羊角灯交相辉映。他想起十年前在潜邸夜读，赵普曾说“治大国若烹小鲜”，如今这锅万国羹汤，正需要“盟约”这剂良方调味。
“陛下，南洋诸国联名上奏，愿出三千水兵共建联合舰队。”李德全捧着奏折踏雪而来，积雪在青石板上咯吱作响。破天荒望着东南方的夜空，那里有华国水师的灯塔在闪烁。他知道，当明年三月的桃花开满洛水之畔时，一个崭新的时代将随着盟约的签署，在这九朝古都破土而出。
铜壶滴漏在寂静的角楼里滴答作响，景明帝展开素笺，狼毫笔在雪光中疾走。他要给后世子孙留下的，从来不是金山银山，而是一套让万国共享太平的规矩。这夜的雪落无声，却似千军万马正在历史深处集结，等待着那声划时代的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