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永平坊。
昔日还算繁华的街道,此刻已成人间炼狱。官府设立的隔离栅栏被恐慌的人群冲垮了数次,又被兵士强行加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药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的腐败气息。哭喊声、哀嚎声、兵士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撕扯着每个人的神经。
楚倾凰的马车在坊口被混乱的人群堵住。她毫不犹豫地掀开车帘,在青黛和禁军将领的护卫下走下马车。
“是楚国夫人!楚国夫人来了!”有人认出了她,发出带着哭腔的呼喊。
瞬间,无数道充满绝望、希冀、恐惧、甚至是怀疑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楚倾凰无视那些复杂的视线,目光冷静地扫过混乱的现场。她看到临时搭建的窝棚里挤满了面色惊恐的民众,看到兵士们正费力地将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干尸抬上板车,看到几个穿着太医院服饰的人正焦头烂额地试图维持秩序,却收效甚微。
“立刻以坊中祠堂为据点,设立救治中心!所有出现发热、眩晕、皮下有红点症状者,立刻送入祠堂!青黛,带人分发‘冰魄散’药液,优先给症状轻微者和未感染者服用预防!将军,请你的人维持好秩序,强行将重症者与人群隔开,但不得动用武力,以安抚为主!”楚倾凰语速极快,命令清晰地下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的到来和果断的命令,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让混乱的场面稍稍稳定了一些。禁军士兵立刻行动起来,太医院的医官们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上前听候调遣。
楚倾凰径直走向停放尸体的区域。她不顾那令人作呕的气味,掀开一具尸体上的白布。那干瘪扭曲、血液尽失的惨状,让她胃里一阵翻腾,但她强行压下不适,取出银针和特制的药水,开始现场检验。
【样本采集……能量残留分析……毒素成分解析……】
【确认:强化版“噬血蛊”,活性极强,攻击性翻倍,生命周期缩短至十二个时辰……传播途径:疑似通过空气微尘与接触,需特定能量频率激活……发现微弱精神暗示残留,可放大宿主恐惧,加速毒素发作……】
果然如此!敌人不仅投放了毒性更强的蛊虫,还附加了精神攻击,意在制造最大的恐慌!
“所有人听着!”楚倾凰站起身,运起一丝内力,清越的声音传遍四周,压过了嘈杂,“此非天灾,乃人祸!是邪道恶徒投毒!大家不必过度恐慌,保持镇定,服从安排!我已带来对症药物,只要及时救治,便可控制!”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配合着她之前防疫积累的威望,让躁动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人们看着这个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女子,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楚倾凰立刻投入紧张的救治工作。她亲自为重症者施针,引导“冰魄散”药力驱散其体内的蛊毒,同时指挥医官和助手们大规模煎煮防疫汤药,分发药粉。她忙碌的身影穿梭在痛苦呻吟的患者之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始终专注而坚定。
她必须尽快控制住这里的局面,然后……才能有余力去担忧那个潜入皇城最深处的男人。
皇城,社稷坛。
与城西的喧嚣混乱截然不同,这里的夜晚寂静得可怕。高大的红色宫墙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参天古柏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摇曳,如同幢幢鬼影。
萧夜离、影驹与影卫三人,如同真正的幽灵,凭借着出神入化的轻功和对皇城防卫体系的极致了解,有惊无险地越过层层宫禁,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社稷坛外围的汉白玉广场上。
巨大的三层圆坛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坛顶按五方五土铺设的青、红、白、黑、黄五色土,此刻望去,竟隐隐透着一股不祥的暗沉。
萧夜离屏住呼吸,凝神感知。果然,与上次探查时相比,此刻的社稷坛能量场异常活跃,一股阴冷、污秽的气息如同潜流般在庄严肃穆的表象下涌动,源头直指坛顶!
“守卫增加了至少三倍,暗处还有能量波动,是预警阵法。”影驹压低声音,如同耳语。
萧夜离微微点头,打了个手势。三人利用阴影和坛体本身的雕刻掩护,如同壁虎游墙,悄无声息地向上层潜去。
越靠近顶层,那股阴邪的能量波动越是清晰。萧夜离甚至能感觉到体内未清的余毒都受到牵引,隐隐有躁动的趋势。他强行压下不适,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终于,他们抵达了顶层,匍匐在冰冷的玉石栏杆之后。正中央,那巨大的五色土祭坛静静矗立。然而,在祭坛的基座周围,不知何时,被人用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的物质,绘制了一圈扭曲诡异的符文!符文中央,摆放着几个小小的、雕刻着骷髅与蛇纹的黑陶碗,碗中盛放着粘稠的、散发着腥气的液体。
而在祭坛正上方,虚空之中,隐约可见一个微小的、正在缓慢旋转的暗红色能量漩涡,正在不断汲取着从那些符文中升腾起的污秽之气,以及……从皇宫某个方向隐隐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皇家特有气息的能量流!
皇族之血!他们果然已经得手了!仪式,正在进行中!
萧夜离眼中杀机暴涨!必须立刻阻止!
然而,就在他准备现身破坏符文时——
“呵呵呵……宸王殿下,果然还是来了。”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如同夜枭啼鸣,突兀地在寂静的祭坛上响起。
只见祭坛另一侧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了三个人。为首者,正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鬼面人!而他身后两人,其中一人身形佝偻,手持骨杖,赫然是曾在南疆出现过的突厥巫师打扮!另一人,则让萧夜离瞳孔骤缩——那竟是太子萧夜衡身边一名不起眼的老太监!此刻,那老太监手中,正捧着一个晶莹的水晶盏,盏中盛放的,正是那散发着皇家气息的、暗红色的液体!
他们不仅潜入了社稷坛,竟然还买通了太子身边的内侍,窃取了“皇族之血”!
“等候殿下多时了。”鬼面人面具下的目光充满了戏谑与残忍,“正好,以你这正宗嫡出的皇族之血,作为‘血祭通天’仪式的最后祭品,再合适不过!动手!”
他一声令下,那名突厥巫师立刻挥舞骨杖,口中念念有词,祭坛周围的暗红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上方的能量漩涡旋转速度陡然加快,发出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九幽的嗡鸣!
与此同时,七八名身手矫健的黑衣杀手从四周阴影中扑出,直取萧夜离三人!
社稷坛顶,决战瞬间爆发!而远在城西的楚倾凰,仿佛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皇城方向,胸口的灵玉分符,传来一阵急促无比的灼热与悸动!
他那边,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