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倾凰不眠不休的精心照料下,接连度过了几个危险的昼夜后,萧夜离的病情终于出现了转机,高热与寒症交替的凶险阶段过去,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脉象渐趋平稳,总算脱离了性命之虞。
这日清晨,和煦的秋阳透过窗棂上糊着的浅碧色纱帘,在室内投下温暖的光斑。萧夜离靠坐在床头软枕上,身上盖着轻软的锦被,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在屋内忙碌的那道倩影。
楚倾凰正背对着他,在小几前专注地调配着今日的药方。阳光勾勒出她纤细而挺拔的背影,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垂眸看着手中的药戥子,指尖灵活地拈起各种药材,分量、配伍精准无误,那专注沉静的神情,仿佛不是在配药,而是在完成一件极其精密的艺术品,让他几乎移不开眼。
“你的医术…”他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久病而略显沙哑,“何时变得如此…精进了?”他记得清楚,以前的楚倾凰虽也读过几本医书,但绝无这般信手拈来、宛若国手的气度。这几日她开的方子,连奉命前来诊视、原本心存轻视的太医令看过之后,都面露惊容,连连称奇,自愧弗如。
楚倾凰手中捣药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头也未抬,声音平静无波:“殿下卧病,我心中忧虑,便寻了些医书古籍来研读,只望能略尽绵力。”她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这几日,她完全是凭借着脑海中那系统所赋予的、仿佛与生俱来的“神医技能”,才能如此准确地判断他复杂凶险的病情,开出连太医都赞叹不已的对症良方。
萧夜离没有再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那层平静的表象。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用一种异常飘忽的语气问道:“倾凰,你可相信…这世间,当真存在轮回转世,人有来生?”
“铛”的一声轻响,是楚倾凰手中的银质药匙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瓷碗。她迅速稳住心神,将药匙放好,这才转过身,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殿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萧夜离的目光投向窗外明净高远的天空,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完全不像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年。“只是忽然觉得…”他轻轻说道,声音低沉如梦呓,“今生能与你相遇,相识,相知…这般幸运,倒像是…偷来的时光,是上天格外的恩赐。”那语气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与珍重。
他话中蕴含的深沉情感,让楚倾凰心头微震,正不知该如何回应,门外传来了管家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通报声:
“殿下,楚将军府上的管家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楚小姐!”
楚倾凰心中猛地一紧,生出不祥的预感。她向萧夜离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快步走出寝殿。将军府的老管家正焦急地在廊下踱步,见到她,立刻迎上来,压低声音,面色凝重地递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
“小姐,老爷今晨被皇上急召入宫,至今未归!这是老爷入宫前,秘密交给老奴的,嘱咐务必亲自交到您手上!”
楚倾凰迅速拆开密信,信纸上只有力透纸背的短短一行字:
“太子已知三皇子病重,欲趁虚下手,万事小心。”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来不及细想,她立刻返回萧夜离的寝殿,将密信递给他。
萧夜离看完那行字,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反而异常平静,只是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果然…还是来了。”
“殿下早就知道?”楚倾凰追问。
“太子在固始县金矿案上吃了大亏,折损了不少人手和财路,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萧夜离冷静地分析道,眼神锐利如刀,“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迫不及待,选择在我病重这个时机动手。”他冷笑一声,“看来,他是真的狗急跳墙了。”
当夜,三皇子府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楚倾凰站在书房半开的窗前,敏锐地察觉到夜色中那些若隐若现、如同鬼魅般穿梭的黑影,数量远比平日巡逻的侍卫要多,且行动诡秘。一种山雨欲来的不安感紧紧攫住了她的心。
“别担心。”萧夜离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虽然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身形也比往日清瘦了些,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与锐利,甚至比之前更添了几分冰冷的杀意。“我既知他会来,又岂会毫无准备?”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他话音刚落,府外不同方向几乎同时传来了短促而激烈的兵刃相交之声、闷哼声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却又很快归于平静。
很快,一身劲装、带着淡淡血腥气的玄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书房内,单膝跪地禀报:“殿下,来袭刺客共九人,擒获三人,其余负隅顽抗者已就地格杀。经初步审讯,所擒三人皆乃太子府豢养的死士。”
“可问出什么?”萧夜离语气淡漠。
玄影的声音带着寒意:“他们招供,太子下令,要趁殿下病重,府中守卫可能松懈之机,潜入府内制造意外身亡的假象,最好是…看起来像是旧疾复发,救治不及所致。”
楚倾凰闻言,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手脚冰凉。若非她这几日坚持留在府中亲自照料,以萧夜离之前那病重虚弱、几乎无法下床的状态,面对这群精心训练的死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猛地转头看向身边镇定自若的萧夜离,问出了心中盘旋已久的疑问:“殿下,您究竟是如何…如何能提前得知太子的具体计划?” 从固始县之事,到军饷陷害,再到此次的刺杀,他仿佛总能料敌于先,未卜先知。
萧夜离迎上她探究的目光,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移开视线,望向窗外重归寂静的夜色,用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堵住了所有的追问:“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
这一刻,楚倾凰心中的疑云骤然凝聚,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重。他这种仿佛能预知未来般的能力,这种对敌人动向精准到可怕的掌控…这种感觉,为何与她身上那个神秘莫测的“系统”,如此相似?一个惊人的、几乎不可能的猜想,在她心底破土而出,让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袖中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