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边回来的第二天,杨振庄就一头扎进了养殖场的筹备工作中。卖参得来的巨款给了他充足的底气,但同时也让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这笔钱必须用在刀刃上,绝不能打了水漂。
他先是带着王建国和王建军,再次实地勘察了黑瞎子沟和小孤山,拿着皮尺和木桩,亲自规划围栏的范围、圈舍的位置、林蛙孵化池的选址。他根据记忆里的养殖知识,结合这片山沟的实际地形,画出了一张详细的规划草图。
“沟口这里,用石头混合水泥砌一道半人高的基座,上面拉上结实的铁丝网,防止野物和家畜窜进去。”杨振庄指着沟口最窄处说道,“里面靠近溪流的那片缓坡,平整出来,搭建鹿舍,要背风向阳。溪流下游,地势低洼的地方,正好挖几个串联的池子,做林蛙的繁殖场。”
王建国看着草图,有些咋舌:“振庄哥,这工程可不小啊,光是这围栏,怕就得费老鼻子劲了,还有这鹿舍、蛙池……这得花多少钱?”
杨振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钱的事儿不用操心,我已经准备好了。建国,建军,这养殖场是咱们长远发展的根基,前期投入大点是值得的。只要弄成了,往后就是坐着收钱的买卖!”
他看向两位舅哥,眼神诚恳:“这摊子事,以后主要就得靠你们俩帮我盯着了。工钱我按县城最高的标准给,等以后见了效益,还有分红。”
王建国和王建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和干劲。跟着这个妹夫干,不仅有钱赚,更有奔头!两人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这事当成自己家的事来办,绝不含糊。
定下了大方向,杨振庄立刻开始行动。他通过周场长的关系,从林场建材厂批来了价格优惠的水泥、钢筋和铁丝网。又让王建国回靠山屯,招募了十几个信得过、肯出力的本家亲戚和屯邻,组成了一支临时的工程队,工钱日结,管一顿午饭。
养殖场的建设,热火朝天地开始了。沉寂多年的黑瞎子沟,第一次响起了叮叮当当的敲石声、号子声和人们的喧哗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然而,这边刚动工没两天,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这天上午,杨振庄正在沟里和工人们一起搬运石料,负责在沟口看守材料的王建军气喘吁吁地跑下来:“振庄!不好了!吴老歪带人来了,堵在沟口,不让咱们的材料车进去!”
杨振庄眉头一皱,放下手里的石头,脸色沉了下来。吴老歪是公社下面另一个屯子的村霸,仗着兄弟多,在附近几个屯子横行霸道,偷鸡摸狗、强买强卖的事没少干。他早就料到承包山林可能会触动一些地头蛇的利益,只是没想到这吴老歪消息这么灵通,动作这么快。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王建国交代了几句,便跟着王建军朝沟口走去。
沟口处,果然堵着七八个流里流气的汉子,为首一人,四十多岁年纪,歪戴着个破棉帽,一脸横肉,嘴角叼着烟卷,正是吴老歪。他一只脚踩在拉水泥的拖拉机轮胎上,歪着头,斜眼看着走过来的杨振庄。
“哟嗬,这不是靠山屯的杨大老板吗?咋地,搁这儿圈山为王呢?”吴老歪阴阳怪气地开口,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跟着哄笑起来。
杨振庄走到他面前,神色平静:“吴老歪,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承包这片山,手续齐全,合理合法,你带人堵我的路,想干啥?”
“干啥?”吴老歪把烟头吐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杨老板,你在这山沟里动土,经过俺们下洼屯同意了吗?这山上的水,流到俺们屯的地里,你这又是砌墙又是挖坑的,坏了俺们屯的风水,污染了水源,咋算?”
这分明是胡搅蛮缠,故意找茬。黑瞎子沟的水是往牤牛河流的,跟下洼屯根本不沾边。
杨振庄冷笑一声:“吴老歪,少跟我来这套。这水往哪儿流,你心里没数?想要钱就直说,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被点破心思,吴老歪脸上横肉一跳,恼羞成怒:“放你娘的屁!谁想要你的臭钱!老子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你这工程,立马给我停了!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他身后那几个混混也摩拳擦掌,围了上来,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工地上的工人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紧张地看着这边。王建军握紧了手里的铁锹,就要上前。
杨振庄却伸手拦住了他。他看着吴老歪,眼神渐渐变得冰冷:“吴老歪,我也把话放这儿。这工程,我不会停。你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给我滚蛋。否则……”
“否则咋地?”吴老歪有恃无恐地往前凑了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杨振庄脸上,“你还敢动手不成?老子在公社派出所有人!”
“派出所?”杨振庄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你以为就你有人?吴老歪,你去年冬天偷伐林场红松,卖了多少钱?木头藏哪儿了,用不用我帮你回忆回忆?”
这话一出,吴老歪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慌。他偷伐林木的事做得极其隐秘,连他手下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杨振庄是怎么知道的?!
杨振庄当然知道。上辈子吴老歪就是因为这事,在严打的时候被捅了出来,判了重刑。他之前让王建国留意周边屯子的动静,就是为了防范于未然,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你……你胡说八道!”吴老歪色厉内荏地喊道,但眼神里的慌乱却出卖了他。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杨振庄上前一步,几乎贴着吴老歪的脸,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现在滚,我就当没见过你。要是再敢来我这儿撒野,或者让我知道你在背后使绊子……你就等着进去吃牢饭吧!”
吴老歪被杨振庄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和冰冷的语气吓得后退了半步,额头冒出了冷汗。他丝毫不怀疑杨振庄话里的真实性,这种事一旦被捅出去,绝对是重罪!
“你……你……”他指着杨振庄,手指哆嗦着,却一句硬话也说不出来了。
“滚!”杨振庄猛地一声暴喝,如同虎啸山林,震得吴老歪和他那几个手下都是一哆嗦。
吴老歪脸色煞白,再也不敢停留,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转身就跑,连头都没敢回,那狼狈的样子,引得工地上的工人们发出一阵哄笑。
“呸!啥玩意儿!”王建军朝着吴老歪逃跑的方向啐了一口。
杨振庄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眼神冰冷。他知道,像吴老歪这种地头蛇,欺软怕硬,你越是退让,他越是得寸进尺。只有展现出更强硬的手段和更深的底蕴,才能让他们彻底忌惮,不敢再来招惹。
经过这个小插曲,工地上的人们对杨振庄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吴老歪这样的村霸都被他三言两语吓跑了,这个东家,有本事,跟着他干,准没错!大家的干劲更足了。
处理完吴老歪的麻烦,杨振庄又投入到了紧张的工程建设中。他白天在工地指挥、干活,晚上还要核算材料、规划下一步,忙得脚不沾地。
王晓娟看着丈夫日渐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她帮不上别的忙,只能想方设法地把伙食搞好。她让王静(二嫂)帮忙,每天变着花样地给工人们做饭,虽然大多是土豆白菜粉条这类家常菜,但油水足,管饱,偶尔还能见到点肉腥。这让工人们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这天晚上,杨振庄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发现王晓娟还没睡,正在灯下给他缝补磨破的肩垫。
“这么晚了,咋还不睡?”杨振庄洗了把脸,坐到炕沿上。
“等你呗。”王晓娟抬起头,灯光下她的眉眼温柔,“我看你这几天累得够呛,工程还顺利吗?”
“还行,围栏地基打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立桩拉网。”杨振庄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就是事多,杂。”
“俺也帮不上你啥大忙,”王晓娟放下针线,给他倒了杯热水,“家里和孩子你不用操心,俺能看好。就是……你自己得多注意身子,别累垮了。”
听着妻子朴实却关切的话语,杨振庄心里一暖,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等把这最忙的一段熬过去,就好了。”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知道,养殖场只是第一步,未来的路还很长,挑战也会更多。但只要有家人在身边支持,他就有无穷的勇气和力量,去面对一切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