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铁读书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第十二章 蔺晨的焦虑

晨光透过窗棂,在药室青石地上铺开一片斜斜的光斑。

我捏着最后一根金针,指尖凝着寸许微不可察的碧色气芒——那是药王谷独门心法“青木诀”运转到极致的征兆。针尖悬在梅长苏左胸上方三寸处,迟迟未落。

“呼吸再缓半分。”我低声道。

躺椅上的人闻声,胸腔起伏的频率几乎停滞。他闭着眼,面色比两个月前好上许多,唇上总算有了些血色,只是眉心那道常年微蹙的纹路,即便在放松时也未曾完全舒展。

针落。

极轻的“嗡”声在寂静的药室里荡开,像是琴弦被最轻的风拂过。梅长苏身体微微一颤,喉间逸出一声闷哼。我左手迅速按上他右腕脉门,感知着那股被金针牵引、正从心脉深处缓缓抽离的阴寒毒气。

“忍着点,这是最后一股盘踞在心窍的残毒。”我说着,右手食指中指并拢,顺着金针边缘缓缓下压半寸。

梅长苏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咬着牙一声不吭。这份忍耐力,连我都暗自佩服。火寒毒蚀骨焚心的痛苦我虽未亲尝,但这两年每日为他施针、药浴,亲眼见过他毒发时的惨状——浑身颤抖如风中残叶,指甲抠进掌心血肉模糊,却还要强撑着意识不让自己昏厥。

那样的人,一旦有了想活下去的念头,爆发出的意志力是可怕的。

约莫一盏茶时间,梅长苏忽然侧头,“哇”地吐出一口黑紫色的淤血。血渍溅在早备好的白棉布上,迅速晕开一片暗沉的污迹。

我立刻抽针,同时将另一根蘸了药汁的银针刺入他颈侧天鼎穴。梅长苏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今日到此为止。”我边收针边说,“心窍残毒已清了大半,下次施针可间隔五日。药浴方子我稍作调整,蔺晨——”

话未说完,药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蔺晨探进半个身子,手里捏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笺,脸上神色是少见的凝重。

“长苏,北燕那边——”他话说到一半,看见梅长苏唇边未擦净的血迹,声音戛然而止。

我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自顾自将金针一根根浸入药酒罐中。罐中淡青色的液体荡起涟漪,针尖残留的毒血丝丝缕缕化开,像墨滴入水。

蔺晨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干咳一声:“白姑娘也在啊。”

“这是我的药室。”我淡淡道,“我不在这儿,该在哪儿?”

他被噎了一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梅长苏已撑着坐起身,接过我递去的温水漱口,这才看向蔺晨:“北燕怎么了?”

蔺晨犹豫地看了我一眼。

“我去煎药。”我端起针具罐子,转身要走。有些事,梅长苏既说过不让我们涉入太深,我便也懒得打听——知道了徒增因果,反而不美。

“白姑娘留步。”梅长苏却叫住我,语气温和,“蔺晨,白姑娘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蔺晨这才压低声音:“北燕六皇子昨夜遇刺,重伤。动手的是大渝埋在燕京二十年的暗桩,现场留了‘江左盟’的信物。”

药室里静了一瞬。

我虽不懂朝堂权谋,却也听得出这事的严重性。北燕六皇子是梅长苏布局中关键一环,此人遇刺,不仅北线谋划可能生变,更麻烦的是栽赃——江左盟这些年树大招风,被各方势力盯着不是一天两天了。

“谁动的手?”梅长苏问,声音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着的云纹。

“表面看是大渝,但信物做得太刻意,倒像有人想一石二鸟。”蔺晨在梅长苏对面坐下,摊开信纸,“我的人查了,信物用的江左盟暗记是三年前的旧制,且材质里掺了南楚特有的赤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南楚……”梅长苏沉吟,“璇玑公主的人?”

“十有八九。”蔺晨啪地将信纸拍在桌上,“那女人一直想搅浑水,趁机摸鱼。我早说过该除掉她——”

“蔺晨。”梅长苏打断他,抬眼看向我,“白姑娘,依你看,我这身子若是连夜北上,能撑几日?”

我擦针的动作一顿。

药室里那股淡淡的药香忽然变得粘稠起来,沉甸甸地压在鼻尖。窗外的光斑移了半寸,正好落在蔺晨紧攥的拳头上,指节泛白。

“你疯了?”我还没开口,蔺晨先跳了起来,“从这里到北燕边境快马加鞭也要十天!你现在的身子经得起颠簸?就算到了,北燕皇室内斗正凶,你去了能做什么?送死吗?”

梅长苏没理他,只是看着我,等待一个医者的答案。

我放下手中丝绢,走到他面前,伸手按上他左腕。脉搏虚浮而急促,虽然比两年前好了太多,但底子终究是亏空透了——就像一株被蛀空了根的树,表面长出新叶,一阵大风就能连根拔起。

“你若现在动身,”我收回手,语气平淡,“不出三日便会旧毒复发。五日之内,火寒毒反噬心脉,药石罔效。就算李莲花把压箱底的保命丹全给你喂下去,也撑不过十天。”

蔺晨脸色唰地白了。

梅长苏却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我说不清的东西,像是早料到这个答案,又像是某种认命般的释然。

“所以,”他轻声说,“我连亲自去收拾烂摊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长苏……”蔺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颓然坐下,双手捂住了脸。

那日之后,蔺晨就有些不对劲。

具体表现为:他出现在药室的次数显着增多,且每次都带着各式各样的“坏消息”。有时是边关战事吃紧,有时是某位重臣突然倒戈,有时是悬镜司又抓到了江左盟的什么把柄——活像一只聒噪的乌鸦,每日定时定点来报丧。

梅长苏起初还耐心听着,与他分析对策。但连着七八天下来,再好的涵养也磨没了。

“蔺晨,”这日施针后,梅长苏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声音带着倦意,“你若是闲得慌,不如去帮飞流修屋顶。我听说西厢房前日漏雨了。”

蔺晨正喋喋不休地说着南境粮草被劫的事,闻言一噎:“我这不是担心——”

“担心我闲着?”梅长苏睁开眼,那双总是温润含笑的眸子此刻沉静如古井,“还是担心我忘了该做什么?”

药室里的空气陡然一凝。

我正低头整理药柜,闻言也停了动作,余光瞥见蔺晨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破心事的狼狈。

“我……”他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在梅长苏对面坐下,“长苏,我不是逼你。只是北燕的事耽搁不得,南境粮草更是关系到前线数万将士的性命。我知道你身子要紧,但有些事——”

“有些事,迟一天就是千百条人命。”梅长苏接过他的话,语气平静得可怕,“这些我都知道。蔺晨,你以为这两年来,我每日躺在这里施针药浴,心里就真的能放下一切吗?”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那枚玉环——那是林殊旧物,我认得。每当他心神不宁时,总会做这个小动作。

“每晚闭眼,我都能看见赤焰军袍泽的脸。梅岭的大火,七万亡魂的哭嚎,从来没有一刻离开过我。”梅长苏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缕随时会散的烟,“但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死。”

他看向蔺晨,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如果我因为一时冲动,拖着这残破的身子北上南下,最后毒发死在半路,那才真是对不起所有人。蔺晨,我要活着,活着看到沉冤昭雪,活着看到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你明白吗?”

蔺晨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忽然抬手狠狠搓了把脸。

“我明白。”他声音沙哑,“我只是……只是看着你好起来,就恨不得把所有事都推到明天。我害怕夜长梦多,害怕再有变故,害怕我们谋划了这么多年,最后却——”

“却功亏一篑?”梅长苏笑了笑,那笑容里终于有了些温度,“不会的。蔺晨,相信我,也相信白姑娘和李兄。再给我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我亲自去北燕收拾残局。”

蔺晨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松弛下来。他转头看向我,难得正经地抱了抱拳:“白姑娘,方才是我失态了。长苏就拜托你们了。”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医者本分而已。

但蔺晨的焦虑并未因此平息,反而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蔓延开来。

三日后,李莲花从城外采药回来,一进院就皱了皱眉。

“蔺晨今天来过?”他把药篓放在廊下,边净手边问。

我正在分拣新收的晾干的药材,闻言抬头:“早上来过,送了批从南楚弄来的珍稀药材,说是给长苏补身子的。怎么了?”

李莲花擦干手,走到我身边蹲下,捡起一片晒干的月见草叶子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对着光看了看纹理。

“药材是好药材。”他说,“但里头混了三味药性相冲的辅料。若按正常剂量入药,短期内看不出问题,但连续服用一个月,会引发心悸盗汗,严重时可致经脉紊乱。”

我心头一跳,接过那片叶子细看。月见草性温平,常用来调和药性,但若与蔺晨送来的那批药材中的赤芍、丹参同用,确实会产生微弱的毒性反应——若非李莲花这等对药性敏锐到极致的人,根本察觉不到。

“他不是故意的。”李莲花见我神色不对,补充道,“那三味辅料分开看都是上品,只是不该混在一起送来。蔺晨不通药理,应是被人做了手脚。”

“或者是他太着急了。”我放下叶子,轻声道。

李莲花看了我一眼,没接话。

我们都明白“着急”是什么意思。蔺晨盼梅长苏好起来,盼了十二年。如今眼见曙光在前,他就像个守着宝藏的饿鬼,恨不得一夜之间把所有好东西都塞给梅长苏,却忘了虚不受补的道理,更忘了过犹不及的危险。

这焦虑不仅影响了他,也开始影响梅长苏。

那日傍晚我去送药,隔着窗就听见两人在屋内争执——或者说,是蔺晨单方面的激动。

“……我已经联系了药王谷的旧人,他们答应派两名医道高手前来协助。再加上白姑娘和李兄,三方会诊,定能缩短疗程——”

“蔺晨。”梅长苏的声音透着疲惫,“白姑娘的方案循序渐进,是最稳妥的。贸然引入外人,打乱治疗节奏,反而得不偿失。”

“可是时间不等人!谢玉最近动作频频,太子和誉王斗得越发厉害,我们若再按部就班,恐怕会错过最佳时机——”

“错过时机,总好过我死在半路。”梅长苏的声音冷了下来,“蔺晨,你究竟是想救我,还是想利用我这残躯最后的价值?”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我端着药碗站在廊下,进退两难。正犹豫间,门忽然开了。蔺晨铁青着脸走出来,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白姑娘,送药啊。”他侧身让开,声音干涩。

我点点头,走进屋内。梅长苏坐在书案后,单手撑着额头,烛火在他苍白的脸上跳动,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把药放下吧。”他说,没抬头。

我把药碗放在案上,没走。沉默片刻,轻声开口:“医者治病,最忌心浮气躁。病患如此,医者如此,关心病患的人亦如此。”

梅长苏抬起头,眼底有血丝。

“蔺晨他……”他顿了顿,苦笑,“他只是太想我快点好起来了。”

“我明白。”我在他对面坐下,“但火寒毒不是寻常病症。它蚕食了你十二年,早已与你的经脉气血融为一体。强行拔除,就像从血肉里剥离骨头——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断的下场。”

我指了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汤:“这药里每一味药材的分量、煎煮的时辰火候,都是根据你每日脉象变化调整的。早一日减量,毒不能清;晚一日增量,反伤元气。医道如弈棋,一子错,满盘皆输。”

梅长苏凝视着药碗上升腾的白雾,良久,缓缓道:“白姑娘,若你是蔺晨,守着一个人等了十二年,眼看就要熬出头了,会不会也心急如焚?”

我想了想,老实回答:“会。”

“那——”

“但我不会把这份心急强加给病患。”我打断他,“因为我知道,躺在病榻上的人,比我更想好起来。他的每一寸痛苦,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乱——我若乱了,他就真的没指望了。”

梅长苏怔住了。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沉入西山。廊下传来李莲花和飞流低声说话的声音,隐约还有药杵捣药的闷响——那是明日药浴要用的药材,需连夜制备。

在这片安宁的日常声响里,梅长苏肩头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似乎终于松了一松。

“你说得对。”他低声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得皱了皱眉,却笑了,“是我当局者迷了。”

然而说服梅长苏容易,安抚蔺晨却难。

这孔雀公子焦虑起来,简直像只没头苍蝇,到处乱撞。今日提议加针灸频次,明日建议换猛药方剂,后日又说要请什么海外神医——活脱脱一个病急乱投医的家属典范。

李莲花起初还耐心解释,后来也烦了。这日蔺晨又抱着一堆稀奇古怪的偏方找来时,李莲花正教我辨识一种新采的毒草。

“此草名‘醉阎罗’,”李莲花用竹镊夹起一片暗紫色叶片,“汁液见血封喉,但若以陈醋浸泡七日,再辅以三味解毒草,可制成麻痹筋络的麻药,用于接骨手术可让患者少受许多痛苦。”

我凑近细看,记下叶片脉络特征。正说着,蔺晨风风火火闯进药园。

“李兄!白姑娘!我找到个古方——”他话音未落,脚下被药锄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手中那卷泛黄的医书脱手飞出,不偏不倚,正落进一旁晾晒药草的竹匾里。

竹匾里晒的正是“醉阎罗”的半成品叶片。

我和李莲花同时脸色一变。

“别动!”李莲花喝道。

蔺晨僵在原地,维持着弯腰去捡书的滑稽姿势,茫然抬头:“怎么了?”

李莲花快步上前,用竹镊小心翼翼夹起医书,抖了抖。几片暗紫色叶片飘落,其中一片边缘已渗出些许汁液,在书页上晕开一小团污渍。

“这是什么?”蔺晨这才察觉不对。

“‘醉阎罗’。”我接过医书,看了一眼被污染的页面——还好,只是边缘,字迹尚可辨认,“汁液有毒,沾一点在皮肤上,半个时辰内会麻痹肢体,十二时辰方解。”

蔺晨脸色白了白:“那这书……”

“晒一晒,毒性能散大半。但今后翻看时最好戴手套。”我把书递还给他,“什么古方,值得你这么着急?”

蔺晨这才想起正事,也顾不得后怕,展开书页指着一处:“你们看!这上面记载,火寒毒可用‘以毒攻毒’之法,辅以雪山玉蟾的寒毒,将体内火毒逼出——我觉得可行!”

李莲花扫了一眼那方子,眉头都没动一下:“这方子出自南疆巫医之手,三百年前就被药王谷证实无效。雪山玉蟾的寒毒确实能暂时压制火毒,但三月后必然反噬,且寒毒入髓,神仙难救。”

“可这上面说曾治愈三人——”

“那三人半年后皆暴毙而亡,死状凄惨,浑身结满冰霜。”李莲花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蔺公子,你若想梅长苏多活几年,就离这些偏方远点。”

蔺晨张了张嘴,还想争辩,却在对上李莲花眼神时噎住了。

那眼神很平静,没有责备,没有不耐,甚至没有多少情绪。但就是这种纯粹的、医者看向外行人的平静,让蔺晨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颓然放下医书,在药园的石凳上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声音闷闷的,“看着长苏每日受苦,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而我除了等,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滋味……太难熬了。”

我看了李莲花一眼。他微微摇头,示意我别说话。

药园里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药草叶片的沙沙声。远处传来飞流练剑的破空声,一下,又一下,规律而执着。

良久,蔺晨抬起头,眼眶有些红,却勉强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你们才是大夫,我却在这里指手画脚。”

“关心则乱。”李莲花在他对面坐下,从袖中取出个小瓷瓶递过去,“清心丸,自己做的。心烦意乱时含一粒,能静心凝神。”

蔺晨接过,倒出一粒米粒大小的碧色药丸,含进口中。清凉之气从喉间漫开,一路冲上头顶,躁郁的情绪果真平复了些许。

“医病如治水,宜疏不宜堵。”李莲花缓缓道,“火寒毒盘踞十二年,早已自成循环。强行攻伐,只会引发反噬。白芷用的‘金针引毒,药力化之’之法,看似缓慢,实则是在不破坏他身体平衡的前提下,一点点将毒素导出——就像开凿沟渠,引洪水入海,虽耗时,却最稳妥。”

他顿了顿,看向蔺晨:“你是他最信任的朋友,你的情绪会直接影响他。你若焦躁,他便难以安心养病;你若信我们,他才能放下心来,配合治疗。这道理,你可明白?”

蔺晨怔怔地看着他,许久,长长吐出一口气。

“明白了。”他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李莲花和我各行一礼,“这些日子,是我糊涂了。今后长苏的治疗,全凭二位做主,我绝不再多嘴。”

那场谈话后,蔺晨果然安分了许多。

不再提偏方,不再催进度,甚至连那些糟心的消息也尽量不在梅长苏面前提了。他转而做起了后勤保障——今日搜罗些珍稀药材,明日寻些可口点心,后日不知从哪儿弄来几盆罕见的兰花,摆在梅长苏窗前,说赏花怡情,有益康复。

梅长苏的情绪也明显舒缓下来。施针时不再眉头紧锁,药浴后偶尔会在院中散步片刻,甚至有天傍晚,我听见他在教飞流下棋——虽然飞流总是把棋子当暗器使,十步之内必掀棋盘。

变化是细微的,但确确实实在发生。

这日施针后,梅长苏没有立刻起身,而是靠在躺椅上,望着窗外那几盆开得正盛的兰花出神。

“白姑娘,”他忽然开口,“若一切顺利,明年此时,我该是什么样子?”

我正在收拾针囊,闻言想了想:“毒该清完了,但身子还需调养。能正常行走坐卧,不易疲乏,但不能动武,也不能劳神过度——至少再养两年,才能恢复到常人体质。”

“常人体质啊……”梅长苏轻声道,伸手虚虚抓向窗外的阳光。光线从他指缝漏下,在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很好。足够了。”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久病之人,对“正常”的渴望是深入骨髓的。能像常人一样吃饭睡觉,散步赏花,不用时刻担心下一刻就会毒发身亡——这种平凡的日子,对梅长苏而言已是奢求。

“蔺晨前几日问我,要不要提前开始布局京中事宜。”梅长苏收回手,转头看向我,“我说,再等等。等我能一口气走完苏宅的回廊不喘,等我能看完一封密信不头痛,等我能……像个活人一样,去面对那些该面对的事。”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期待,又像是畏惧。

“白姑娘,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明明有那么多人等着我,有那么多事需要我去做,我却只想先顾着自己这条命。”

我放下针囊,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我师父曾说过一句话,”我缓缓道,“医者救人,先救己心。你自己若是慌了、乱了、倒了,还拿什么去救别人?梅公子,你不是自私,你只是终于学会了珍惜——珍惜这条无数人拼尽全力为你保下来的命。”

梅长苏定定地看着我,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像是冰层下的暗流。

良久,他闭上眼,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那日之后,治疗进入了新的阶段。

心窍残毒已清,接下来的重点是温养经脉、补益气血。我调整了药方,加重了温和滋补的药材;李莲花则开始教梅长苏一套简单的吐纳法门——不是武功,只是养生导引之术,帮助他调和内息。

蔺晨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不再干涉治疗,转而承担起隔绝外界纷扰的责任。所有送往苏宅的消息都先经他过滤,紧急的、重要的,他酌情处理;琐碎的、烦心的,一概拦下。他甚至学会了煎药——虽然第一次就把一锅补药熬成了焦炭,被飞流嫌弃地捏着鼻子拎出厨房。

时光就在这样平静而有序的日子里,一天天流过。

转眼入秋。

这日清晨,我照例去为梅长苏诊脉。推开房门,却见他已起身,正站在窗前。晨光透过窗纸,给他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他穿着月白色的常服,身姿挺拔如竹——虽然依旧清瘦,但已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脆弱。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对我笑了笑。

“白姑娘,早。”他说,声音清朗温润,“今日天气甚好,我想去园中走走。”

我上前为他诊脉。指下脉象平稳有力,虽仍虚浮,但已有了根底。金针留下的三十六处窍穴,热度均匀,无滞涩之感——这是经脉通畅的征兆。

“可。”我收回手,“但不可过半个时辰,起风前须回屋。”

梅长苏点头应下,推门而出。蔺晨早已候在廊下,见他出来,眼睛一亮,却忍住没多话,只默默跟在身后三步远处。

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一前一后两个身影穿过庭院。秋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园中秋菊正盛,金黄雪白,开得热闹。梅长苏在一丛金丝菊前停下,弯腰轻抚花瓣,侧脸在日光里柔和得像一幅画。

蔺晨站在他身后,抱着胳膊,脸上是这些日子来少见的、纯粹的笑容。

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李莲花那句话。

医病如治水,宜疏不宜堵。治的是病,也是心。梅长苏的身体在好转,蔺晨的心结在解开,而这条漫长而艰难的治疗之路,终于看见了尽头的微光。

“看什么呢?”李莲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回头,见他拎着个食盒站在廊下,大概是刚从小厨房过来。

“看一个病人终于肯好好当病人了。”我说。

李莲花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将食盒递给我:“刚熬的桂花粥,加了茯苓和山药。给长苏的份在里面,温着。你的那份,我多放了糖。”

我接过食盒,指尖触到温热的瓷碗边缘。桂花的甜香混着米粥的醇厚气息,丝丝缕缕飘出来,在这秋日的清晨里,暖得恰到好处。

远处,梅长苏直起身,对蔺晨说了句什么。蔺晨大笑,伸手去拍他肩膀,拍到一半又想起什么,生生收了力道,只轻轻一碰。

飞流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手里举着枝刚折的桂花,献宝似的递给梅长苏。

一切都在变好。

我想,或许这就是医者最大的欣慰——不只是治好一个人,更是看着这个人,重新找回活在阳光下的勇气和温度。

而我和李莲花要做的,就是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直到最后一片阴霾散去,直到这个人,能真正以“梅长苏”的身份,去走完他该走的路。

路还长。

但至少,方向对了。

磨铁读书推荐阅读:狐言浅浅修行万年,发现居然是洪荒鬼夫难驯问鼎巅峰穿越倚天:明尊张无忌一人钧天我有一个修仙世界陈莫白综武:王语嫣拒婚,强娶李青萝我有一座藏武楼武林群侠传之龙震云野踱步剑客自我升维,无限大罗御界魔尊综武:开局退婚李寒衣洪荒的信息时代蓝血凤凰神魔帝玉对不起,我天生神力孤,大商九皇子,开局即无敌武尊别回头快跑阴符九遁龙战星野红尘染雨缺钱的我,只好练武仙侠神话,我自带兑换系统风尘剑侠武道乾坤华山女剑神重生之独步江湖重生都市霸王挽剑愁眠高武:一个馒头换取了绝世神功龙御天下!夫人们的香裙武侠:人在武当,开局无双剑匣九色莲龙蛇演义修神风雪狐妖志醉里,剑气如霜靖乾荡坤诛仙日常开局被甩:我成了毒医综武我成为逍遥派掌门凡人:我,拜师韩老魔千年樱桃仙界修仙武侠:天下第二恐慌沸腾战国武林风
磨铁读书搜藏榜:(修真)上仙雏侠浮梦山海间醉里,剑气如霜重生之我的老公是仙帝一步成仙最强道统红尘染雨武道世界:我有经验面板蛮横的屠夫帝御仙魔柳叶中的剑靖乾荡坤诸天游猎:从神雕顶撞郭伯母开始妖魔路我修仙真的太难了我有一枚空间珠惑心债的麻烦太古剑神呆萌小沙弥赘婿修真在都市师父你做我妻子好不好综武:获北冥神功后我横推无敌嘉靖余福签到聊斋,铸造气运神朝都市神级仙少重生最强仙皇缘剑劫我竟是书中大反派三清师弟穿书之男主修仙小说的小炮灰我有诸天万界图道破万界辽东邪侠钓亦有道仙武神皇国师大人一动不动聊斋炼丹师风雨乱江湖长生不死,从洞天福地开始我在网游当大侠我在天道母胎里修炼过我在都市开仙门书咄咄且休休,苒苒物华休顶尖剑客剑妖传我有一卷鬼神图录少年歌行:与君同行快穿攻略之逆袭成仙这人修炼太恐怖
磨铁读书最新小说:人在综武:开局获得慕容紫英传承射雕英雄后传【萧雷】任务完不成是谁的错?综武:杀神修仙,开局即巅峰萧秋水的奇幻穿越莲花楼之剑仙劫笑傲江湖我为尊三一门腕豪,开局打哭无根生!我刷武侠黑料,综武天幕直播了综影视之大家一起来穿越综影视之角色觉醒重生尹志平,天崩开局诸天武侠逍遥武凌诸天天龙王语嫣:别叫我魔女综影视:从武侠世界开始综漫:变成藿藿开局加入三真法门造神韦小宝莲花楼外医仙来我,乔峰,天下无敌!我在现代掌控大唐花千骨之骨头,夫人我错了别叫我舔狗,我是武当掌门继承人社畜穿越到射雕:黑莲蓉和完颜康综武:我江湖大魔头,无恶不作!系统误我!说好的武侠呢?综武:开局签到九阳神功靠天靠地都没用!只能靠自己!转世后:宿敌成了我的白月光洪荒:系统加持,后宫佳丽爱上我综武说书:毒舌辣评,女侠破防了我在蜀山当魔修开局董天宝:我命由我不由天神雕:女神主动找我互动穿越影视之弥补遗憾天道酬勤,我在诸天万界练小号!天下珑武侠世界中的逍遥客大唐:开局长生功,血珠救皇后重生杨康:黄蓉请自重!华山签到:我以契约统御江湖穿越风云之我的父亲是雄霸行走诸天之造物之主综武:魔教教主天道酬勤综武:开局悍匪让赵敏扶墙穿越倚天:我是明教太上皇兰陵王后裔重生终极一班综武:系统逼我娶双骄综武:开局双全手医治黑丝李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