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之都的青铜殿堂正在愈合。
林溯指尖的金紫银螺旋光芒扫过龟裂的墙壁,被记忆瘟疫腐蚀的青铜纹路如春藤般重新生长,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他胸口悬浮的镜中镜微微发烫,映出殿堂穹顶的星轨——那里曾爬满腐化紫纹,此刻却被星瞳的灵体星光填满,像撒了一把碎钻。
“别勉强。”苏清月递来水囊,水蓝色灵力在水面凝成涟漪,“三颗种子融合才三天,你的灵魂负荷已经到临界值了。”
林溯摇头,目光落在殿中央的镜中镜上。内层流转的星图比昨日更清晰,金紫螺旋中央,那团代表“遗忘之影”的黑雾正缓缓旋转,像一颗蛰伏的毒瘤。自契约重启后,这团黑雾每晚都会浮现,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低语:“你保护不了他们……你和我,才是最终的‘遗忘之主’。”
“林溯!”雷昊的吼声突然炸响。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殿堂入口的青铜门轰然碎裂,一道黑影裹挟着紫色怨念冲了进来——那身影与林溯一模一样,左眼是冰冷的星辰金,右眼却是吞噬一切的深渊紫,胸前没有星图印记,只有一道与腐化之母同源的紫纹。
“遗忘之影!”琉璃的数据板瞬间弹出红色警报,“能量波动与镜中镜里的阴影面完全一致!它在实体化!”
黑影没有废话。它抬手一挥,殿内刚修复的青铜柱突然扭曲,化作无数带刺的藤蔓射向苏清月。林溯瞳孔骤缩,金紫银光芒在掌心凝聚成剑,剑身刻着星瞳的贝壳纹路:“清月,退后!”
剑光斩断藤蔓的瞬间,黑影已闪到雷昊面前。雷昊的铁棍刚举起,就被黑影一掌拍飞,撞在墙上喷出一口鲜血。
“雷昊!”林溯目眦欲裂,冲过去想拉他,却被黑影反手掐住脖子提起。黑影的脸凑近他,深渊紫的右眼映出林溯惊恐的表情:“你看,你还是这么没用……和当年在星难里一样,只会躲在别人身后。”
“放开他!”苏清月的水灵力化作冰锥射向黑影后心,却被黑影随手一挥,冰锥在半空碎成齑粉。
“守护者的‘初心’?”黑影突然笑了,声音像两块生锈的齿轮在摩擦,“你以为靠这点可笑的感情就能对抗我?墨渊骗了你!双生契约的真相不是‘平衡’,是‘吞噬’——等我吞了你,就能成为真正的‘遗忘之主’!”
话音未落,黑影突然松开林溯,转身冲向殿中央的镜中镜。它的手按在镜面上,黑雾顺着指尖涌入,镜中镜的内层星图瞬间被染成漆黑!
“不好!”琉璃惊呼,“它在污染镜中镜!星瞳的灵体在减弱!”
果然,悬浮在镜边的星瞳灵体(那颗微缩星辰)光芒黯淡,贝壳纹路开始剥落。林溯的星图印记突然剧痛——遗忘之影正在通过镜中镜,抽取他融合三颗种子的力量!
“主人,用‘契约者之誓’!”星瞳的意念带着虚弱的急切,“还记得墨渊说的吗?‘契约者的力量源于‘相信’,而非‘吞噬’’!”
林溯福至心灵。他想起三日前在镜中镜里看到的画面:墨渊与遗忘者化身签订契约时,两人的手交叠处,浮现出四个古神语字符——“信、望、爱、勇”。
“我相信同伴!”林溯对着黑影大吼,金紫银光芒从胸口爆发,镜中镜突然射出一道光柱,将黑影笼罩。光柱中,苏清月的冰盾、雷昊的铁棍、琉璃的数据板、星瞳的星光同时浮现,化作四道锁链缠住黑影。
“望!”林溯的左手按在镜中镜上,光柱中浮现出守界者小队在腐化潮汐中互相扶持的画面——小雅递给他的星兰、雷昊替他挡下的致命一击、苏清月为他疗伤时的眼泪、琉璃熬夜修复的数据板……
“爱!”右手凝聚光芒,光柱里是小雅牺牲前塞给他的干枯星兰,花瓣展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面包——那是她用最后的食物救他的记忆。
“勇!”林溯的星图印记与镜中镜完全共鸣,金紫银螺旋化作剑刃,斩向黑影的紫纹:“我不会让你夺走他们!不会让你夺走‘我们’!”
剑刃与紫纹相撞的瞬间,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它的形体开始扭曲,深渊紫的右眼流出黑色粘液,嘴里念叨着:“初心……你居然真的敢用‘初心’……”
光芒散去。遗忘之影的身影化作黑雾,被吸入镜中镜内层,但黑雾边缘仍有一缕紫丝缠在林溯手腕上,像条毒蛇。
“它跑了……”雷昊挣扎着爬起来,擦掉嘴角的血,“但下次不会这么容易了!”
苏清月扶住林溯,发现他脸色苍白如纸:“灵魂过载了!快坐下!”
林溯摇头,目光死死盯着镜中镜。内层星图里,那团黑雾虽然被压制,却在缓慢蠕动,像在积蓄力量。
琉璃调出星图,展示双生契约重启后的宇宙变化:“归墟之心已恢复正常记忆备份功能,但‘遗忘之影’的出现证明,双生力量的平衡极不稳定。更麻烦的是……”她放大星海边缘的红点,“星冕遗民母星‘辉光城’集结了舰队,双蛇会的残党在黑石星建立新据点,伊芙琳的旗舰虽然被毁,但她的权杖碎片在双蛇会手里——他们想用碎片定位遗忘之都!”
“伊芙琳那娘们没死透?”雷昊握紧铁棍,“早知道刚才就该追上去补一刀!”
“她被墨渊残魂弹飞时,权杖碎片嵌入了她的灵魂。”琉璃摇头,“现在她和双蛇会合作,想用‘记忆瘟疫’的变种——‘遗忘病毒’,让全星海的智慧生命自愿放弃记忆,回归‘无痛苦’的混沌状态。”
苏清月皱眉:“这和腐化之母当年的手段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琉璃指向镜中镜,“腐化之母靠‘痛苦’喂养自己,而伊芙琳想靠‘遗忘’——她认为‘没有记忆,就没有痛苦’,却忘了没有记忆,也就没有‘爱’和‘希望’,和死了没区别。”
林溯摸着手腕上的紫丝,突然开口:“墨渊残魂说过,‘遗忘之影需用守界者初心唤醒’。刚才我用‘信望爱勇’暂时压制了它,但‘初心’到底是什么?”
话音未落,墨渊的残魂突然在镜中镜里浮现。他还是那身星冕铠甲,只是脸上多了几分疲惫:“溯儿,初心不是某个具体的东西,是‘你为何成为守界者’的答案。”
他抬手,镜中镜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年轻的墨渊跪在孤儿院废墟里,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襁褓里是刚出生的林溯。他对着天空低语:“若有一天他问起‘为何而战’,告诉他……守界者不为‘守护记忆’而战,为‘不让任何人独自承担遗忘的重量’而战。”
画面切换:林溯在星难中抱着受伤的小雅,在腐化潮汐中为苏清月挡下致命一击,在格式化归墟之心前对星瞳说“我不会忘记你”……
“这些就是你的初心。”墨渊的残魂消散前,留下一句话,“但若要找到彻底驯服阴影面的方法,去‘双生墓碑’看看——那里有我当年封印遗忘者时,没说完的故事。”
雷昊突然拍了下大腿:“双生墓碑?老子在遗忘之都废墟里见过!就在东城门边上,两块碑并在一起,一块刻着‘墨渊’,一块刻着‘林溯’!”
众人立刻起身。东城门离青铜殿堂不远,穿过几条被记忆瘟疫腐蚀的街道,果然在一堆碎石瓦砾中看到两块并立的石碑。左边的碑刻着“墨渊之墓”,右边刻着“林溯之墓”,碑身布满青苔,却异常干净,仿佛有人定期擦拭。
“这碑不对劲。”琉璃的数据板扫描碑身,“材质是‘记忆结晶’,只有守界者血脉能触碰。而且……”她调出碑文拓片,“左边碑文是墨渊的字迹:‘致吾弟溯儿,若见此碑,说明我已失败。双生契约非为‘平衡’,乃为‘选择’——选择记住该记住的,选择放下该放下的。’”
右边的碑文更简短,只有一个名字“林溯”,和一个日期——三百年前的今天。
雷昊用铁棍撬开碑座下的泥土,挖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子里是一本焦黑的日记,封面写着“墨渊封印手记”。
林溯翻开日记,第一页就是墨渊的字迹,带着血迹:
“三百年前,我与遗忘者化身(名‘玥’)签订双生契约,欲让‘铭记’与‘遗忘’和解。但玥说:‘真正的和平,不是融合,是‘选择’——让每个生命自己选择记住什么,遗忘什么。’
我反对,认为这会导致混乱。争执中,玥动用遗忘者力量,将我封印在归墟之眼,自己则化为‘腐化之母’,想用痛苦强迫全宇宙‘铭记’。
我逃出后,发现玥的‘选择’被双蛇会扭曲,成了‘强制遗忘’。我这才明白,她的本意是‘自由意志’,而非‘独裁’。于是我培养守界者,用‘记忆迷宫’储存纯净记忆,等一个能理解‘选择’的人——那就是你,溯儿。
双生墓碑是我为你准备的‘后路’。若你被阴影面吞噬,就在此碑前终结自己,让灵魂回归星海,重新开始。但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你的初心,是‘不让任何人独自承担遗忘的重量’。
pS:玥没死,她的残魂在镜中镜深处。若见她,告诉她……我选对了‘选择’。”
日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条,是泪痣女人的字迹——林溯的母亲林玥:“溯儿,若见此信,说明墨渊已告诉你真相。遗忘者的‘选择’,藏在‘双生之种’的第三颗种子里。去镜中镜的‘镜中镜’,那里有玥留给你的最后礼物。”
林溯的星图印记突然发烫。他看向手腕上的紫丝,那缕黑雾竟顺着紫丝爬向他的心脏,在胸口星图印记上烙下一个微小的“玥”字。
回到青铜殿堂时,镜中镜的内层星图突然剧烈震动。那团黑雾再次浮现,这次它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化作林溯的模样,对着众人微笑:
“谢谢你们帮我找到‘初心’。”黑影的声音带着嘲讽,“墨渊的日记、林玥的信、双生墓碑……你们以为这些是‘答案’,其实是‘钥匙’——打开‘遗忘之主’王座的钥匙。”
它抬手,镜中镜射出一道光,照在林溯胸口的“玥”字上。刹那间,林溯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现:星难中父母将他推入逃生舱时,母亲眼角有颗泪痣;墨渊咳血时将他推向逃生舱,说“活下去,替我看守星海”;林玥抱着襁褓站在起源镜前,对墨渊说“这孩子叫溯,溯流而上,不忘本源”……
“你终于想起来了。”黑影大笑,“你是墨渊的弟子,是林玥的儿子,是‘遗忘者’与‘守护者’的混血!你的‘初心’从一开始就是谎言——你以为自己在‘守护’,其实是在‘复仇’!”
“闭嘴!”林溯怒吼,金紫银光芒爆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黑影通过“玥”字,正在读取他的血脉记忆!
“看看你真正的‘初心’吧!”黑影将记忆投射在殿壁上:三百年前,星难现场,年幼的林溯躲在废墟里,看着父母被腐化触须拖走,眼中不是恐惧,而是刻骨的恨意。
“你想杀了所有腐化之母的化身,想让星海再无‘遗忘’。”黑影的声音如毒蛇吐信,“这就是你的‘初心’——不是守护,是毁灭!”
苏清月的水灵力突然冲破束缚,冻住了黑影:“林溯,别信它!那是阴影面扭曲的记忆!”
雷昊的铁棍砸在黑影背上,火星四溅:“不管什么初心,敢动我们兄弟,老子就揍扁你!”
琉璃的数据板射出干扰波,切断黑影与镜中镜的连接:“林溯,用‘信望爱勇’再次压制它!星瞳说你的灵魂强度能撑住!”
林溯深吸一口气。他看着殿壁上的“仇恨记忆”,又看看身边的同伴——苏清月眼中的信任、雷昊脸上的憨直、琉璃紧握数据板的手、星瞳灵体的星光……
“我的初心……”他轻声说,“不是仇恨,是‘不让任何人再经历我经历过的失去’。”
金紫银光芒化作光茧将他包裹,光茧中,他看见墨渊、林玥、小雅、星瞳……所有人的笑脸重叠在一起。
“我选择记住你们。”他对着光茧低语,“记住爱,记住痛,记住我们一起走过的路。”
光茧炸开。林溯的星图印记中,三颗种子与镜中镜完全融合,金紫银螺旋中央,那团黑雾被强行压缩成一个微小的光点,悬浮在心口。
“暂时压制了……”琉璃松了口气,“但阴影面的根源还在——你的血脉记忆里藏着对腐化之母的恨,这才是它力量的源泉。”
黑影的声音从光点里传来,带着不甘:“你赢了这一次,但星海的棋局才刚开始。伊芙琳会用‘遗忘病毒’攻击联盟,双蛇会会抢夺双生墓碑,而‘遗忘者’的残魂……她才是真正的‘遗忘之主’!”
话音未落,光点突然射出一道紫光,击中遗忘之都的地面。地面裂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阶梯,阶梯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由记忆结晶构筑的宫殿,宫殿大门上刻着两个字——
“玥殿”。
林溯看着那扇门,又看看胸口的星图印记。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不仅要驯服阴影面,还要面对母亲的残魂,解开“遗忘者”与“守护者”的终极选择。
而星海的棋局,早已在三百多年前,由墨渊和林玥落下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