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那丝异常的能量波动在夜幕降临前消失了。
林夜站在指挥部西北角的高地上，精神领域扩展到极限，试图再次捕捉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却一无所获。波动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泛起的涟漪，来得突然，消失得也彻底，只在他感知中留下一个模糊的印记。
不是错觉。林夜确信自己真的感知到了什么。但以他现在的状态，贸然深入未知区域探查不是明智之举——伤势刚刚痊愈，混沌调控核心还停留在理论设计阶段，队友们也都处于恢复期。更重要的是，作为龙城卫的少校，他必须遵守纪律，不能擅自离队。
在原地站了十分钟后，林夜转身返回指挥部。
他直接去了陈岚的办公室。
“异常波动？”陈岚听完林夜的汇报，眉头微皱。她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支笔轻轻转动，面前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前线各防区的实时态势图，“具体什么特征？”
“秩序中带着野性，灵动但不够精密。”林夜尽可能准确地描述，“不像星灵族的纯粹秩序，也不像荒族的厚重蛮横，更不像噬魂魔的阴冷诡异。像是...某种我从未接触过的异族，或者某种特殊的存在。”
陈岚在电脑上快速操作，调出指挥部监测网络的记录：“坐标西北方向五公里...那个区域确实有能量波动记录，但强度很低，刚刚达到监测阈值，值班人员判断可能是某种小型深界生物或能量逸散现象。”
她把屏幕转向林夜：“你看，这是波动图谱。峰值出现在17:42，持续了六秒，然后快速衰减。能量特征确实特殊，数据库里没有完全匹配的记录。”
林夜看着屏幕上那如同心电图般的波形图，波峰尖锐而短暂，整个波形呈现出一种不对称的倾斜——这说明能量释放的方式很特殊，不是均匀扩散，而是有方向性的。
“需要派人去探查吗？”他问。
陈岚沉思片刻，摇头：“暂时不需要。那个区域不在主要防线上，周围也没有重要设施。而且根据波动强度判断，即使有东西，威胁等级也不会太高。指挥部现在人手紧张，每一个战斗单位都有明确任务，抽不出人去探查这种模糊目标。”
她看向林夜：“你的直觉很敏锐，但战争不是靠直觉打的。我们已经记录下这个坐标和能量特征，会安排侦察无人机定期巡逻。如果有进一步发现，会通知你们特战组。”
“明白了。”
“另外，”陈岚切换屏幕，调出一份文件，“你的休整期还剩三周。但根据指挥部最新评估，前线整体态势趋于稳定，大规模兽潮短期内不会再次爆发。所以，你们星火特战组可以提前结束休整，返回后方基地待命。”
她顿了顿：“或者，你们可以选择返回北斗学府。学府方面已经多次发函，希望你们能回去一趟——不仅是为了养伤，也是为了...激励士气。”
林夜立刻明白了。
他们击杀高阶驭兽师、获得战鹰勋章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回后方。在战争初期，这种提振士气的英雄事迹格外珍贵。北斗学府作为培养觉醒者的摇篮，自然希望自己的学生能以英雄身份回归，激励更多后来者。
“我们回学府。”林夜几乎没有犹豫。
指挥部虽然安全，但毕竟是前线环境，始终处于紧张状态。而北斗学府有更好的修炼条件、更完善的设施，还有师父在，对进一步研究混沌调控核心、提升整体实力更有利。
“好，我安排车辆。”陈岚点头，“明天上午出发。叶锋的伤还需要静养，但学府的医疗条件不比这里差。钱多多、苏璇、叶芸的状态都可以长途移动。”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林夜，这次回去，你们代表的不仅是自己，也是整个前线部队。记住，你们是英雄，但英雄不止是荣誉，更是责任。”
“我明白。”
......
第二天上午九点，一辆军用越野车和一辆医疗运输车停在指挥部主楼前。
林夜、钱多多、苏璇、叶芸已经收拾好行李。叶锋躺在医疗运输车的担架床上，虽然还不能起身，但气色比前几天好了很多，已经能简单交流。
“哥，路上颠簸的话你就说。”叶芸仔细检查着担架上的固定带。
“没事，我又不是瓷娃娃。”叶锋勉强笑了笑，声音还有些虚弱，“倒是你们，都准备好了？”
钱多多拍了拍背包：“放心吧，吃的喝的药的全带了。队长还从后勤处多领了一批源晶，说是回学府用。”
苏璇则背着一个特制的金属箱，里面是她这段时间的研究数据和样本——经过指挥部批准，这些非敏感材料可以带回学府继续研究。
林夜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确认没有遗漏，然后对司机点点头：“出发吧。”
两辆车驶出指挥部大门，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沿途的景象比来时更加触目惊心。
来时还是完整的公路，现在不少路段已经布满弹坑，有的地方甚至被完全炸断，需要绕道土路。路旁的田野、村庄，几乎看不到完好的建筑，到处是断壁残垣、烧焦的树木、翻倒的车辆。
偶尔能看到一些工程兵在抢修道路，或者清理队在处理深界生物的尸体。那些尸体堆积如山，即使隔着车窗也能闻到浓烈的腐臭味。
“这才半个月...”钱多多看着窗外，声音低沉，“我们来的时候，这边还有几个村子住着人。”
“战争就是这样。”苏璇平静地说，但握着金属箱的手指微微发白，“摧毁一切，不留余地。”
林夜没有说话。他闭上眼睛，精神领域自然展开，感知着周围的能量环境。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深界气息，但比前线淡了很多。大地深处，那些被深界能量侵蚀过的区域，像是一块块隐形的伤疤，在混沌心灯的感知中呈现出暗紫色的斑块。这些斑块可能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自然净化。
“队长，回学府后我们干什么？”叶芸问。
“三件事。”林夜睁开眼睛，“第一，继续养伤和修炼。我有一些新想法需要验证，你们也要把这次战斗的收获消化掉。”
“第二，重组星火特战组。指挥部给的七个名额，我们要慎重挑选。不仅要实力强，更要心性可靠。”
“第三，”他看向苏璇，“你的研究要继续深入。那些关于异族能量结构的数据，也许能帮我们开发出针对性的战术和装备。”
苏璇点头：“学府的实验室设备更完善，我确实需要更系统的研究环境。”
钱多多搓了搓手：“那我呢？我负责招人？打架我在行，看人就不一定了...”
“你负责筛选报名者的实战能力。”林夜说，“苏璇负责理论考核，叶芸负责品性评估。我最后面试。”
“得嘞！”钱多多咧嘴笑，“保证把那些花架子全筛掉！”
车行四小时，中途在一个临时休息站停车休息。休息站是由一个废弃加油站改造的，有简单的防护工事和补给点。几支运输车队也在这里休整，看到林夜胸前的战鹰勋章，不少士兵投来敬佩的目光。
一个年轻的中尉甚至走过来敬礼：“林少校，感谢你们在前线的奋战！”
林夜回礼：“职责所在。”
简单用过午餐后，车队继续上路。
下午三点，车辆驶入北斗市郊区。
这里的景象比前线好很多，虽然也能看到防御工事和巡逻部队，但至少建筑完整，街道上有行人，商店有些还在营业。只是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和疲惫，街头的征兵广告格外显眼，广播里反复播放着防空警报的识别方法和避难指引。
“快到了。”司机说，“前面就是学府区。”
车辆穿过最后一道检查站，进入北斗学府所在的区域。
然后，林夜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景象。
学府主门前的广场上，聚集了至少上千人！学生、老师、工作人员，密密麻麻站成一片。广场两侧拉着横幅：“欢迎英雄凯旋”、“星火特战组威武”、“北斗之光，照耀战场”。
当车辆驶近时，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林夜！林夜！”
“叶锋学长！”
“星火！星火！星火！”
林夜愣住了。他预想过会受到欢迎，但没想到场面这么大。
车辆缓缓停下。学府的一众高层已经等在门口：姬星河院长、几位副院长、各院系主任...连扫地老人都站在人群后方，抱着胳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林夜推开车门，走下车。
掌声更加热烈了。
姬星河走上前，这位圣域境的强者今天穿着正式的学府长袍，手持雕龙木杖，神情庄重：“林夜同学，叶锋同学，以及星火特战组的各位，我代表北斗学府全体师生，欢迎你们凯旋归来。”
他身后的老师们齐齐鞠躬。
林夜连忙还礼：“院长，各位老师，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姬星河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广场，“在战争爆发的危急时刻，你们挺身而出，奔赴前线，与深界生物殊死搏杀。不仅成功完成阻击任务，更击杀高阶驭兽师，为战争初期赢得关键胜利。”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洪亮：“你们展现了北斗学府的精神——敢为人先，勇于担当，不畏牺牲。你们是北斗的骄傲，是所有学生的榜样！”
广场上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
接下来是简短的欢迎仪式。姬星河亲自为林夜、叶锋（由叶芸代领）、钱多多、苏璇佩戴上学府特制的“英勇勋章”——这是一种纯荣誉性质的表彰，但在学府内部具有很高地位。
仪式结束后，人群没有立刻散去，而是涌上来想要近距离看看这些英雄。尤其是一些低年级学生，眼睛里满是崇拜和向往。
“林夜学长，前线到底是什么样的？”
“学长，你是怎么击杀驭兽师的？”
“苏璇学姐，我能跟你学符文吗？”
“钱多多学长，你的防御印记是怎么进化的？”
七嘴八舌的问题涌来，林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姬星河解了围：“各位同学，英雄们刚刚从前线归来，需要休息。之后学府会安排报告会，让他们分享战斗经验和感悟。现在，请大家先让他们回去休整。”
在老师和学生干部的疏导下，人群终于渐渐散去。
林夜五人被带到了学府内部的一处独立小院——这是学府特意为他们准备的临时住所，比原来的学生宿舍条件好得多：五间独立的卧室，共用的客厅、厨房、修炼室，还有一个带防护阵法的小型训练场。
“这里暂时作为你们星火特战组在学府的驻地。”带路的老师说，“如果需要什么设施或资源，可以直接向学务处申请，优先审批。”
安顿好叶锋后，林夜让钱多多、苏璇、叶芸先休息，自己则独自离开了小院。
他要去找师父。
穿过熟悉的竹林小径，来到那座简陋的茅屋前。门依旧开着，扫地老人正坐在屋内，面前摆着两个茶杯，茶水还冒着热气。
“回来了？”老人没有回头。
“回来了。”林夜在门口行礼，然后走进去坐下。
老人这才转过身，仔细打量林夜。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直达本质。
“心灯境中期，精神领域雏形...不错。”他点点头，“比我预计的快了一个月。战场确实是磨砺人的地方。”
“师父，我有些问题。”林夜直接说。
“关于混沌？”
“嗯。”林夜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发现、思考，详细说了一遍。包括混沌心灯光点的神秘、对噬魂魔能量结构的解析、构思中的混沌调控核心、还有昨天感知到的异常波动。
老人静静听着，不时喝一口茶。
等林夜说完，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那个光点...”老人最终开口，“我年轻时见过类似的东西，但不是在人类体内。那是在一次探索中，在一个上古遗迹里，一块记载着‘混沌起源’的石碑上，描述过这种东西。”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步：“石碑上说，混沌并非虚无，而是万物未分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中，会自然孕育出‘种子’——那是规则的雏形，是未来可能的‘道’的起点。你的那个光点，或许就是这样的‘混沌种子’。”
“混沌种子？”林夜心头一震。
“只是猜测。”老人摇头，“因为石碑是残破的，很多内容缺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种子的成长，需要养分。不是普通的能量，而是...‘多样性’。”
他看向林夜：“你吞噬不同属性的能量，实际上是在为种子提供不同的‘规则信息’。它吸收这些信息，慢慢成长，最终可能会演化出某种独一无二的‘混沌规则’。到那时，你或许就能真正掌握混沌的本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粗糙运用。”
林夜消化着这段话。
所以，优化吞噬不仅是为了提升效率和安全性，更是为了种子的成长？那么，构建混沌调控核心，实现选择性、精细化的吞噬，就更加必要了。
“至于你感知到的异常波动...”老人沉吟，“秩序中带着野性，灵动而不精密...这描述让我想起一个很久以前的传说。”
“什么传说？”
“关于‘自然之灵’的传说。”老人的眼神变得悠远，“那是在深界与地球尚未完全分离的上古时代，地球上不仅有人类和妖兽，还有一种特殊的灵体——它们诞生于自然，是山川、河流、森林、大地的意志凝聚。没有固定的形态，没有明确的善恶，只是遵循自然的规律存在。”
“后来深界入侵，大灾变发生，自然之灵要么被污染变成魔物，要么自我封印陷入沉睡，要么...被某些存在捕获、利用。现代已经很少见了。”
他看向林夜：“如果你感知到的真是自然之灵，那就有意思了。它们在这个时候苏醒或出现，意味着什么？”
林夜不知道答案。但他有种预感，这不会是好兆头。
“最后一个问题，”林夜问，“关于灾厄之眼的邀请...”
老人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件事，李长青已经跟我通过气了。灾厄之眼盯上你，既因为你的混沌属性特殊，也可能因为它感知到了你体内的种子。总之，你已经被标记了。”
“它会来找我吗？”
“暂时不会。”老人分析，“灾厄之眼是君主级存在，想要完全降临地球需要巨大代价。它现在最多能投送意志投影，或者派出手下。真正需要担心的，是那些被它驱使的爪牙——比如你杀死的驭兽师那种。”
他拍了拍林夜的肩膀：“但也不必过于焦虑。你有种子，有时间，有资源。只要稳步成长，未来未必没有一战之力。现在，先专注于当下。”
“是。”
从师父那里离开，天色已经暗了。
林夜没有直接回小院，而是先去了星火研究组基地——那栋位于天枢楼旁的小楼。
基地一切如旧，只是多了些灰尘。他启动清洁阵法，然后来到地下室。
这里是他最私密的研究场所。墙壁上的隔绝符文依旧完好，将外界一切干扰屏蔽。
林夜在中央盘膝坐下，从虚空囊中取出所有研究材料：苏璇的数据存储盘、他自己记录的笔记、几块深界生物样本、还有那粒封存着噬魂魔灵魂碎片的水晶。
他将这些材料摆在面前，闭上眼睛。
精神领域展开，与地下室的环境完美融合。在这个绝对安静、绝对私密的空间里，他终于可以完全专注于自己的研究。
混沌调控核心的设计，需要开始了。
但在此之前，他要先做另一件事——尝试与混沌玉佩中的前辈感悟建立更深层的联系。
玉佩一直贴身佩戴，温养着他的身体，也潜移默化地传递着一些碎片信息。现在他突破到心灯境中期，精神力质变，或许能接收到更多。
林夜将玉佩捧在掌心，混沌心灯的光芒透过识海，缓缓注入玉佩。
玉佩开始发热，表面的混沌纹路亮起微光。
然后，一段段破碎的画面、信息，如同潮水般涌入林夜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