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萌的魔法练习场一向是焰王最喜欢的地方。
这里的地面由特殊矿石铺就，能承受大多数攻击魔法而不留痕迹，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淡淡硫磺与青草混合的气息——那是无数学生练习魔法留下的印记。
但今天，焰王站在这里，却不是来练习的。
“最后一个了。”他看了一眼通讯器，上面显示着各校代表的抵达情况。
北萌的代表迟迟未到，而其他学校的都已经安排妥当。
欧斯校长让他负责接待工作，这本不是他擅长的事，但命令就是命令。
接近正午的阳光透过练习场顶部的透明魔法屏障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焰王有些不耐烦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磷火幽冥的魔法能量在指尖若隐若现。
他宁愿去训练或执行任务，而不是在这里等着接待什么“北萌高材生”。
就在这时，练习场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女生站在门口，逆光中先是一道剪影，然后随着她走进来，焰王看清了她的模样。
鱼骨辫整齐地编在脑后，几缕浅棕色的碎发垂在脸颊两侧。
皮肤是那种近乎透明的冷白色，在光线下仿佛能看见淡淡的血管脉络。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茶色，清澈但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
一身北萌制服穿得一丝不苟，却莫名给人一种飒爽的感觉。
“北萌代表，姜莱。”她走到焰王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清脆，“你应该是焰王？”
焰王点了点头，正准备按流程说些欢迎词，却见对方突然微微歪头，用一种近乎俏皮的语气问道：
“巧克力还是山楂糕？”
焰王一愣。
这声音，这语调...他脑中闪过那些信件，那个总是在信里抱怨北萌天气太冷、课程太难的笔友，那个说过自己不喜欢苦东西的...
“山楂糕。”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姜莱眼睛亮了一下，继续问道：“冰美式还是热牛奶？”
“热牛奶。”焰王这次回答得更快了，心中某个猜测逐渐成形。
果然，姜莱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果然是焰王。我是姜莱，也可以叫我姜小莱——随你喜欢。”
焰王这才将眼前这个飒爽的女生和信里那个会抱怨魔药学教授太严格、会分享北萌趣事的笔友联系起来。
他们通信很久了，却从没交换过照片，只说好在集会时见面，没想到先在这里遇上了。
不知怎的，也许是接待工作的烦躁，也许是见到笔友的突然放松，又或者只是单纯想试试这位在信中自称“格斗还不错”的北萌高材生的实力，焰王听到自己说：
“切磋一下吧，姜莱同学。”
话说出口他才觉得有些突兀，但姜莱却似乎毫不意外，反而眼睛更亮了：“正合我意。”
两人走到练习场中央，相对而立。
“规则？”姜莱问，已经摆出了起手式。
“不用魔法，纯格斗，直到一方认输或倒地十秒。”焰王也摆出战斗姿势。
“三、二、一，开始！”
姜莱率先发起攻击，动作快如闪电。
她的格斗风格和焰王熟悉的很不一样——不是西萌那种大开大合的力量型，也不是南萌的柔术，而是一种融合了擒拿和灵活步法的混合风格。
焰王勉强挡住她的一记侧踢，反手一拳挥出，却被姜莱轻松侧身避开。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在练习场上快速移动，拳脚相交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响。
不得不承认，姜莱的格斗技巧确实精湛。
她总能预判焰王的攻击方向，用最小的动作避开，然后从刁钻的角度反击。
好几次焰王都差点被她击中要害。
但终究，男女之间的力量差距还是太大了。
在一次近身缠斗中，焰王抓住机会，用纯粹的力量压制住了姜莱的反抗，将她按倒在地。
“十、九、八...”焰王低声计数。
姜莱挣扎了几下，发现无法挣脱，终于叹了口气：“我认输。”
焰王松开手，退后几步，伸手将姜莱拉起来。“你的技巧真的很厉害，”
他由衷地说，“如果纯论技巧，我赢不了你。”
姜莱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尘，茶色眼睛看向焰王：“还是用魔法吧。”
焰王挑眉：“确定？”
“当然。格斗是格斗，魔法是魔法。”
姜莱退到场地另一端，“而且，在信里你不是总说自己的磷火幽冥进步很大吗？让我见识一下。”
两人再次相对而立，这次，魔法能量开始在周身凝聚。
“三、二、一！”
“青藤缚杀！”姜莱率先出手。
无数粗壮的青色藤蔓从地面窜出，迅速向焰王缠去。
那些藤蔓上长着尖刺，移动速度快得惊人，几乎瞬间就到了焰王面前。
“磷火幽冥！”焰王反应迅速，火焰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爆发，将最先靠近的藤蔓烧成灰烬。
但姜莱的魔法控制力出乎意料地强。
一部分藤蔓被烧毁，更多的藤蔓却从不同方向涌来，它们避开火焰最猛烈的区域，从侧面和后方包抄。
更棘手的是，这些藤蔓被烧毁后，会释放出一种淡绿色的烟雾，让焰王的视线逐渐模糊。
焰王试图用更强大的火焰清除所有藤蔓，但姜莱的魔法似乎源源不断。
每当一片藤蔓被毁，就有新的从地面钻出。
而且她的战术很聪明——不直接攻击，而是用藤蔓限制焰王的移动空间，消耗他的魔法能量。
“这样下去不行。”焰王心想。他决定改变策略，集中所有力量进行一次突破性攻击。
磷火幽冥的能量在他手中凝聚成一个火球，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就在他准备将这个火球推向姜莱时，脚下突然一紧。
不知何时，几条极细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他的脚踝。
焰王分神的瞬间，更多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缠住。
他手中的火球因为失去控制而消散。
焰王挣扎着想用火焰烧断藤蔓，但这次藤蔓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光。
“认输吗？”姜莱站在不远处，手中维持着魔法，茶色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
焰王又试了一次，发现确实无法挣脱，终于咬牙道：“...认输。”
藤蔓应声松开，缩回地面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焰王站在原地，看着姜莱走近，心情复杂。
“你的魔法...”他顿了顿，“很强，很巧妙。”
“谢谢。”姜莱微笑，“你的磷火幽冥威力也很大，我只是取巧了。”
“输了就是输了。”焰王坦然承认，但随即又补充道，“不过下次我一定会赢你。”
姜莱挑了挑眉：“那就试试看。”
离开练习场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焰王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姜莱说：“西萌食堂这个时间应该没什么好菜了。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烤肉店，要不要...？”
姜莱眼睛一亮：“烤肉？好啊！”
那顿烤肉吃得很愉快。焰王发现，面对面的姜莱和信里的她既相似又不同。
信里的她更活泼些，会写很多琐事；
而面前的她，虽然也会笑会说，但眼神里总带着一种敏锐的观察力，说话也更有条理。
接下来的几天，校园高峰会各项活动有序进行。
最让焰王印象深刻的是圆桌辩论——那个关于“所有人类都值得保护吗”的论题。
姜莱是反方。
她站在台上，茶色眼睛扫过全场，声音清晰而冷静：
“保护，是一种有限的资源。
当我们说‘所有人类都值得保护’时，我们实际上是在说，我们要将这种有限的资源，平等地分配给每一个人类个体。但这真的合理吗？”
她顿了顿，继续道：“坏人——那些主动伤害他人、破坏和平的人，他们值得消耗我们的资源去保护吗？
保护了他们，不就是对好人的不公平吗？”
台下有人举手提问：“但如果我们不保护所有人，怎么区分谁值得保护，谁不值得？这个权力该给谁？”
姜莱从容回答：“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我不是在主张我们随意判断谁值得保护，而是指出‘所有人类都值得保护’这个命题本身的荒谬。
现实是，资源有限，我们必须做出选择。而我的观点是，在选择时，我们应该优先保护那些不会用我们的保护反过来伤害我们的人。”
她举了几个例子，讲得条理清晰，虽然有些观点焰王并不完全认同，但不得不承认，她的逻辑很严密。
辩论结束，反方获胜。姜莱从台上走下来时，对焰王笑了笑：“没吓到你吧？我辩论时比较...咄咄逼人。”
焰王摇头：“很精彩。虽然我还是认为，我们应该尽力保护所有人。”
“即使那个人可能会利用你的保护去伤害其他人？”姜莱问，茶色眼睛里带着认真的探究。
焰王思考了一会儿：“...至少在我们确定他是坏人之前，应该给予保护。确认之后，再采取相应措施。”
姜莱笑了：“很焰王的回答。”
高峰会最后一天晚上，各校代表在西萌的星空广场告别。
焰王和姜莱站在广场边缘，看着其他学生互相交换礼物和联系方式。
“下周的集会，你会来吧？”焰王问。
“当然。”姜莱点头，“北萌那边已经批准我作为观察员参加了。”
焰王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西萌特产的火晶石，对魔法修炼有帮助。”
姜莱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深红色的晶石，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她也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我准备的才是真的不算什么——北萌的远志茶，你信里不是说有时训练太累睡不着吗？”
两人交换了礼物，一时间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那么，下周见？”最后还是姜莱先开口。
“下周见。”焰王点头。
姜莱转身走向北萌的队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了，焰王——”
“嗯？”
“那场切磋，我其实用了点心理战术。”她眨了眨眼，“我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选择全力一击，故意在那之前用细藤蔓干扰你。”
焰王愣住，然后失笑：“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
“算是吧。毕竟在信里研究了你的战斗风格那么久。”姜莱挥挥手，“下次再战，我就不一定有这种优势了。”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焰王握紧了手中的茶包，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后来有人问焰王，是不是从那次切磋输了开始，就注定了什么。
焰王总是摇摇头，不多解释。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西萌的午后，那个茶色眼睛的女生用青藤缚住他的瞬间，有些东西就已经不一样了。
不是输赢，不是所谓的“家庭地位”，而是他第一次遇到一个能在魔法上真正与他匹敌、在思想上能与他交锋的同龄人。
而现在，每天醒来能看到她就在身边，和她争论早餐该吃甜还是咸，训练后一起研究新魔法，晚上并肩看星星...
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和每一个有她在的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