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纯阳宗又停留了五日。
这五日间,林风白日里便在凌虚真人的引荐下,于纯阳宗藏经阁中翻阅古籍。纯阳宗不愧是传承久远的正道大派,藏经阁内典藏浩如烟海,虽无直接阐述混沌之道的完整传承,但在一些上古残卷、孤本札记中,确实找到了一些零星的记载。
“混沌者,天地之始,万物之母,无形无象,包含鸿蒙……”
“太初有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一’,或可解为混沌……”
“……闻有古修,纳混沌入体,铸无上道基,然凶险异常,十不存一,后世遂绝……”
这些只言片语,如同散落在历史长河中的珍珠,虽不成体系,却也从侧面印证了混沌之道的古老与强大,也让林风对自身道路的认知更加清晰。他结合这些记载与自身感悟,对混沌的“包容”、“衍化”特性有了更深的理解,这对他思考如何炼化道基内的幽冥烙印,提供了不少启发。
夜晚,他便潜心参悟凌虚真人所授的《纯阳炼魔心经》。这门纯阳宗至高心法,至阳至刚,运转时体内如同升起一轮小太阳,丹元灼热而纯粹,对于涤荡心神、镇压邪念有着奇效。虽然其核心意境与混沌之道的“包容”略有差异,但那种“浩然正气,万邪不侵”的意志,却与林风守护自身道途的决心完美契合。他并未直接修炼此法,而是取其意,融其神,用以淬炼自身混沌丹元,使得那灰蒙蒙的混沌气流中,隐约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纯阳刚烈之意,运转之间,对那深藏的幽冥烙印似乎也多了一分无形的压制力。
苏沐晴这几日也收获颇丰,纯阳宗的纯阳灵气对她修行亦有助益,加之凌虚真人偶尔指点,修为愈发精进。
这一日,林风感觉自身状态已调整至巅峰,对《纯阳炼魔心经》的领悟也暂时到了一个瓶颈,是时候该出发了。他与凌虚真人辞行。
“此行前往昆仑,路途遥远,且昆仑秘境缥缈难寻,虽有璇玑仙子邀请,亦需谨慎。”凌虚真人叮嘱道,又取出一枚赤玉符箓递给林风,“此乃‘纯阳破邪符’,内蕴老道一击之力,激发后可化作纯阳神雷,关键时刻或可护你周全。”
“真人厚赐,晚辈铭记。”林风郑重接过,感受到玉符内那澎湃而纯粹的纯阳之力,心中感激。
“林大哥,我们走吧。”苏沐晴也已准备妥当,青丝如瀑,白裙胜雪,腰间悬着那柄清冷长刀,眼神坚定。
两人不再耽搁,与凌虚真人告别后,便化作两道流光,一灰一白,离开了纯阳山脉,朝着西北方向的昆仑山疾驰而去。
昆仑山脉,横亘于华夏西北,被誉为“万山之祖”、“龙脉之源”。其势雄浑壮阔,山脉连绵不知几万里,无数雪峰直插云霄,终年积雪不化,云雾缭绕其间,充满了古老、神秘、苍茫的气息。
寻常人乃至低阶修士,所见的不过是昆仑的外围山峦,其真正的核心——昆仑秘境,则隐于层层叠叠的虚空阵法之后,非有缘人或特定接引之法不得入内。
林风与苏沐晴按照璇玑仙子离去时留下的一缕气机指引,在茫茫雪山之中穿梭飞行了整整一日,方才抵达一处看似寻常的雪谷。谷中寒风凛冽,积雪深可没人。
“气机指引至此便消失了。”苏沐晴感应着四周,微微蹙眉。
林风运转混沌金丹,双眸之中混沌之色流转,破妄之能开启,仔细扫视这片雪谷。在他的视野中,前方的空间并非一片虚无,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密、复杂、散发着淡淡灵光的符文脉络,这些脉络勾连天地,引动地脉龙气,构成了一座庞大无比、玄奥异常的天然大阵!
这大阵并非人为布置,更像是天地自然生成,蕴含着无穷的造化与守护之力。
“好精妙的自然法阵,与天地浑然一体,若非混沌破妄,几乎无法察觉。”林风赞叹道。他尝试着将一丝蕴含自身气息与璇玑仙子那道气机的混沌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大阵的某一处节点。
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那处的阵法脉络泛起了淡淡的涟漪。紧接着,前方的虚空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云雾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由白玉铺就的蜿蜒小径,小径尽头隐没在缭绕的仙雾之中,有浓郁的、比外界精纯十倍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
“找到了,走。”林风与苏沐晴对视一眼,并肩踏上了那条白玉小径。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身后的雪谷景象瞬间模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法言喻的仙境景象。
放眼望去,奇峰罗列,琼楼玉宇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飞瀑流泉从万丈悬崖垂落,溅起氤氲水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霓虹。空中不时有仙鹤翔集,灵鹿在林间漫步,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异香,呼吸之间,都能感到修为有了一丝丝的增长。这里的法则似乎都更加清晰、贴近本源。
“不愧是昆仑秘境,洞天福地。”苏沐晴也忍不住惊叹。
两人沿着小径前行,不久便见到一位身着月白道袍、梳着双丫髻的童子在路口等候。
“可是林风师兄与苏沐晴师姐?璇玑祖师命我在此迎候二位。”童子声音清脆,举止有礼。
“有劳仙童。”林风拱手。
在童子的引路下,两人穿过一片片美不胜收的景致,最终来到一座位于云海之上的孤峰。峰顶平坦,有一座简朴雅致的宫殿,匾额上书“璇玑殿”三个古篆。
殿内,璇玑仙子正盘坐于一个蒲团之上,身前摆放着一套白玉茶具,茶香袅袅。见二人进来,她含笑示意:“林小友,沐晴丫头,一路辛苦了,请坐。”
两人落座,童子奉上香茗。茶汤清澈,入口甘醇,化作一股暖流滋养全身,连神识都清明了几分,显然并非凡品。
“多谢仙子此前援手,以及此次允我二人前来叨扰。”林风再次致谢。
璇玑仙子微微一笑:“举手之劳,不必挂怀。林小友金丹已成,气息圆融,更兼修了纯阳宗的《炼魔心经》之意,看来凌虚老道对你颇为看重。”
林风心中凛然,璇玑仙子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了他这几日的进益。他也不再绕弯子,直接道明来意:“仙子慧眼。晚辈此次冒昧前来,实是因有一事困扰,欲向仙子请教。”
当下,他便将自己在道基深处发现那幽冥烙印,以及凌虚真人的判断和自己的猜测,详细地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薪火相传的具体细节,只以得到上古混沌传承概括。
璇玑仙子静静聆听,面色逐渐凝重。待林风说完,她沉吟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基之锁,幽冥之引……青冥此举,确是狠辣无比,近乎无解。凌虚老道建议你以混沌之道反客为主,炼化此烙印,思路是可行的,但其中凶险,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大。”
她顿了顿,继续道:“此烙印并非孤立存在,它更像是一个‘坐标’,不仅连接着青冥,更可能连接着那所谓的‘起源之门’。你在此界尝试炼化,动静稍大,便极有可能被对方感知,甚至引来隔空打击。而且,此烙印蕴含的‘虚无’意境层次极高,远超寻常幽冥之力,一个不慎,你的混沌道胎都可能被其反向侵蚀,由‘有’化‘无’。”
林风与苏沐晴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难道就没有稳妥一些的办法吗?”苏沐晴忍不住问道。
璇玑仙子看向林风,目光深邃:“稳妥之法,自然有。我可传你一篇《太阴封魔咒》,配合昆仑秘境之力,将此烙印层层封印,虽不能根除,却可保你千年无虞。只是……如此一来,你之道途,也将受此封印所限,难以攀登最高峰。而且,封印并非一劳永逸,终有被磨灭或引动的一天。”
是选择冒险一搏,争取彻底的自由与更强的潜力?还是选择相对稳妥的封印,换取暂时的安全却限制未来?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林风几乎没有犹豫,眼神锐利如初:“晚辈选第一条路。我的道,不容任何枷锁,哪怕是暂时的封印也不行!”
璇玑仙子似乎早已料到他的选择,眼中赞许之色更浓:“既然你心意已决,老身便助你一臂之力。昆仑有一处秘地,名为‘星辰寂灭池’,乃是一处连接周天星辰,引动星辰生灭之力的奇异所在。在那里,时空相对紊乱,可一定程度上干扰那烙印与外界本源的连接,降低你炼化时被发现的风险。同时,星辰寂灭之力,或可助你模拟、抗衡那烙印中的‘虚无’意境。”
“星辰寂灭池……”林风咀嚼着这个名字,感觉此地确实非常适合。
“不过,进入星辰寂灭池,本身亦是一场考验。池中星辰之力狂暴,寂灭之意无时无刻不在侵蚀心神,非大毅力、大智慧者不可久留。你需做好心理准备。”璇玑仙子郑重告诫。
“晚辈明白。”林风肃然点头。
“既如此,你们二人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此时,我开启秘境,送你入池。”璇玑仙子安排道。
是夜,林风与苏沐晴被安排在璇玑殿旁的厢房住下。
昆仑秘境的夜晚格外宁静,星空似乎也格外低垂、明亮,仿佛伸手可及。
林风站在窗前,仰望那漫天星辰,心中思绪翻涌。明日之行,关乎自身道途生死,由不得他不慎重。他再次内视那深藏的道基烙印,尝试以混沌意念轻轻触碰。
这一次,或许是身处昆仑秘境,受此地清圣之气影响,又或许是他对《纯阳炼魔心经》的领悟加深,那烙印的反应似乎比在纯阳宗时更加清晰了一丝。
就在他的意念触及烙印的刹那,一段极其模糊、混乱、充斥着无尽死寂与疯狂的碎片信息,如同跨越了无尽虚空,隐隐约约地传递到了他的感知中:
“……门……将开……”
“……祭品……归位……”
“……混沌……钥匙……”
“……虚空……吞噬……”
这些信息断断续续,仿佛来自遥远星海的另一端,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与贪婪。与此同时,林风仿佛听到了无数世界在崩塌、亿万生灵在哀嚎的背景音,那声音细微却直抵灵魂深处,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寒意。
他猛地切断了对烙印的感知,额角渗出细微的冷汗。
“怎么了?”一旁的苏沐晴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林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沉声道:“我好像……听到了一些来自‘门’那边的‘声音’。”
苏沐晴脸色骤变。
林风望向窗外那深邃的星空,眼神变得无比锐利。那扇“门”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大恐怖?幽冥道,又究竟想召唤何物?
炼化烙印,已不仅仅是解除自身危机,更似乎成了阻止某种可怕存在降临的关键!
明日星辰寂灭池之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