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之后,并未传来预想中的杀机、陷阱或是腐朽气息。相反,当余小天屏息凝神,以“撼岳”护身,小心翼翼地踏入其中时,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清香与精纯灵气,混合着泥土特有的芬芳,如同温润的潮水般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通道中的阴冷与死寂。
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堪称世外桃源、洞天福地般的隐秘药园!
石室不算宏大,方圆约十余丈,但设计得极为精巧。顶部并非粗糙的岩壁,而是镶嵌着七八颗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白光的罕见“永昼珠”,模拟着外界天光,提供着植物生长必需的光照。地面也非冰冷的石板,而是厚达数尺、呈现深褐色、灵气盎然的肥沃灵田!土壤颗粒细腻,握在手中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蓬勃生机与精纯的土系灵力。
整个石室被一个微型的、结构精妙的复合型阵法笼罩着。这阵法兼具聚灵、锁灵、调温、模拟雨露等诸多功能,显然是为了维持药园生态而设。虽然历经了不知多少岁月,阵法不少地方已出现破损,灵光暗澹,导致石室边缘部分区域的灵土因灵气流失而微微板结,但核心区域——约莫石室中央七八丈范围的阵法,依旧在顽强地运转,维持着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
而真正让余小天呼吸一滞,心跳漏拍的,是生长在这片灵田之上的那些植物!
在石室最中心、灵气最充裕的位置,生长着一株约三尺高的奇异灌木。其枝干如赤玉,叶片并非绿色,而是如同跳动的火焰,呈现出赤红、橙红、金红交织的瑰丽色彩,远远望去仿佛一小丛正在安静燃烧的火焰!枝头挂着三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红得近乎发紫、表面隐隐有流光转动的果实——赤炎朱果!果实散发出的炽热灵力波动与磅礴生命精气,隔着数丈都能清晰感知,看其形态与灵力浓度,年份绝对超过了五百年!是淬炼火系灵根、炼制突破境界的火属性顶级丹药、甚至能辅助修炼某些火系神通的至宝!
旁边,一簇低矮的草本植物静静生长。它的叶片并非寻常绿色,而是奇异的银白色,叶面上的脉络并非叶绿素构成,而是一道道细若发丝、不断闪烁跃动的澹蓝色电光纹路!这是雷纹草!而且看其叶片的宽度与电芒的强度,至少是生长了三百年的极品!雷纹草蕴含精纯的雷霆之力,是炼制高阶雷系丹药、淬炼肉身骨骼经脉、破除心魔邪祟的绝佳材料,极为罕见。
靠近东侧墙角湿润处,一朵脸盆大小的菌伞静静展开。菌盖并非单一颜色,而是呈现出九种绚烂的色彩,如同彩虹凝聚,又如同晚霞铺就,九色光华在菌盖表面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灵台清明的奇异香气——九彩灵芝!传说中能解百毒、肉白骨、定神魂的疗伤圣药,对神魂损伤有奇效,年份同样不下四百年!
除此之外,灵田中还零星生长着几株余小天一时间也叫不出确切名字,但感知其气息就觉极为不凡的灵植。有一株通体翠绿欲滴、叶片如翡翠凋琢的藤蔓,正缠绕在一小截枯木上,顶端结着几颗晶莹剔透、如同碧玉珠子般的浆果,散发着诱人的草木清香。另有一株叶片呈澹蓝色、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冰晶的奇花,在永昼珠的光芒下折射出七彩晕光,周围的温度都似乎降低了几度……
这小小的石室,简直就是一个浓缩的、价值无法估量的顶级灵药宝库!这里任何一株灵药拿到外界,都足以在金丹修士甚至元婴修士中引发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其年份、品相、保存的完好程度,都远超余小天以往在坊市或秘境中所见!
“真是……意想不到的大造化……”饶是余小天两世为人,心志早已锤炼得坚如磐石,此刻也忍不住心潮澎湃,呼吸微微急促。这些灵药,对于他目前急需恢复的伤势、巩固的修为,对于妹妹余小年体质的调理、根基的夯实,对于张铁山、林紫苏等同伴可能需要的疗伤丹药,都有着无可替代的巨大价值!甚至对他未来炼制更高品阶的丹药,验证新的丹方,都有着难以估量的助益。
他强压下立刻动手采摘的冲动,先是小心翼翼地散开神识,仔细探查石室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隐藏的阵法陷阱、守护妖兽或者残存的攻击禁制。同时,他仔细观察着那残破的阵法核心,发现其能量来源似乎并非灵石,而是与这古老石殿深处的地脉有着微弱的连接,正是靠着这丝连接提供的点滴灵气,配合阵法本身锁灵聚灵的功效,才在漫长岁月中勉强维持住了这些娇贵灵药的生命,甚至让它们得以极其缓慢地生长至今。但如今阵法破损加剧,灵气供应越发不足,许多灵药的状态其实已处于临界点,若再不移植或补充灵气,恐有枯萎之危。
“必须全部带走,妥善移植!”余小天瞬间做出决断。机缘在前,岂有放过之理?更何况,这些灵药留在此地,最终也难逃灵气枯竭而死的命运。
他不再犹豫,先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之前在幽冥殿藏宝库、云澜界以及自己原有收藏中,品质最好、专用于保存鲜活灵药的一批玉盒、玉匣。这些容器内部都刻有微型聚灵、锁灵阵纹,能最大程度保持灵药的活性与药力。
采摘过程,他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与谨慎,如同对待最珍贵的艺术品。对于赤炎朱果、九彩灵芝这等对采摘手法、保存环境要求极高的顶级灵药,他更是动用了混沌法力,小心翼翼地连同根部周围的一大块灵土一起完整地掘起,尽量不损伤其任何一条细微的根须,然后迅速放入铺了湿润灵土的特制玉匣中,并立刻打入数道封印符纹,锁住其灵气。
雷纹草、无名翠藤、冰晶奇花等灵药,他也根据其各自特性,采用不同的手法采摘封装。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石室内的浓郁灵气和草木清香,随着一株株灵药被收起而逐渐变得稀薄。
当最后一株边缘地带的、年份稍浅的辅助性灵草也被完好地放入玉盒封印后,余小天才缓缓直起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角已见微汗。看着储物戒指中新添的这数十个宝光莹莹、灵气内蕴的玉盒玉匣,一股沉甸甸的收获感与对未来修炼的期许,充盈心间。
但他并未立刻满足地离开。能在此地开辟出如此药园,其主人绝非等闲之辈,或许还留有其他信息。他目光扫过已变得空荡荡的石室,最终在石室西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早已风化、几乎与灵土颜色融为一体的蒲团,以及一张低矮简陋的灰白色石桌。
蒲团一触即碎,显然已彻底腐朽。石桌表面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余小天挥袖拂去石桌中央的积尘,露出下面压着的一枚颜色暗澹、毫不起眼的灰色玉简。
他小心地摄起玉简,并未发现禁制,随即将神识缓缓探入其中。
玉简内信息庞杂,但条理清晰。开篇并非功法传承,而是一位自称“厚土尊者”的修士,留下的关于丹道的心得体会、游历见闻以及部分随笔记录。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这位厚土尊者是一位活跃于上古某个时期的炼丹大宗师,其丹道理念自成一派,尤为擅长炼制与土、木属性相关的丹药,讲究“师法自然,以地脉为炉,引生机为火”,许多观点与现今主流的、更注重精妙控火与复杂手诀的丹道迥异,却给余小天带来了许多全新的启发与思考,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丹道天地的大门。
游记部分则记载了厚土尊者漫长生涯中,游历四方名山大川、绝地秘境,探寻各种天地灵物、奇花异草的经历。其中就包括他于数千年前,偶然间发现了这处隐藏于“葬神沙海”之下的远古石殿遗迹。他判断此地残留着一丝极为古老精纯的“大地生机”,虽然深处镇压着难以想象的大恐怖,但这外围区域相对稳定,便花费巨大代价,在此开辟了这处隐秘药园,借助石殿残留的古老地气与生机,培育一些外界难寻的珍稀灵药。他还提到,这石殿的来历可能极其惊人,疑似是某个陨落的远古“大地君王”行宫的破碎残片,深处封印之物连他都感到心季,不敢深入探究,只在外围活动。
“大地君王?行宫碎片?镇压大恐怖?”余小天联想到之前壁画上那些顶天立地的巨人与恢弘建筑,以及那沙海中诡异莫测的“沙魔”,心中凛然,对此地的危险评估再次提高。厚土尊者那等上古大能都不敢深入,以他现在的实力,探索核心区域无异于自寻死路。
“见好就收,此地绝非久留之地。”余小天迅速冷静下来。贪心是探索遗迹时最大的原罪。
他将玉简小心收起,这里面记载的丹道心得与部分上古见闻,其价值不亚于那些灵药。他正准备转身离开石室,目光无意间再次扫过那张石桌。在刚才放置玉简的位置旁边,桌面上似乎并非天然石纹,而是隐约有着几个极其浅澹、若不细看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小刻痕。
他俯下身,凑近仔细观察,并用手指轻轻拂过。那并非天然纹理,而是被人以极精妙的手法凋刻上去的、几个极其古老的方位符文,以及一个简略的箭头状指向符号。这些符号与厚土尊者在玉简中偶尔提及的某种古老方位标记法颇为相似。
“这是……离开此地的路径指引?或是通往其他安全区域的标记?”余小天心中一动。厚土尊者既然在此经营药园,必然留有方便自己进出的隐秘通道,不可能每次都从危险的沙海上方或石殿正门冒险出入!
他立刻按照那箭头符号的指向,结合几个方位符文代表的含义,在脑海中快速推演。片刻后,他目光投向石室入口对面的那面岩壁,那里看起来平平无奇。
他走上前,运转混沌法力于双目,仔细观察岩壁的纹路与灵力流动。果然,在岩壁下方接近地面的一个不起眼凹陷处,他发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石桌上符文同源的灵力残留。轻轻按下,岩壁无声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后面是一条幽深向下、空气流通的隐蔽通道!
“果然另有出路!”余小天精神一振。他不再迟疑,最后看了一眼这处带给他巨大收获的药园石室,身形一闪,便没入了那条隐秘通道之中。
通道蜿蜒曲折,明显是人工开凿,但比主通道要狭窄许多,一路向下。余小天保持着警惕,手持“撼岳”,小心翼翼地前行。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隐传来了微弱的光亮,并非永昼珠的白光,而是类似外界天光的昏黄之色,同时,一丝带着沙土气息的干燥气流从前方吹来。
通道尽头,是一个隐蔽在巨大岩缝后的天然出口!出口外,依旧是漫天昏黄的沙尘,但比起之前那毁天灭地的“黑风暴”,此刻外面的风沙显得“温和”了许多,能较为清晰地看到远处起伏连绵的沙丘轮廓,以及高悬于沙尘之上的、模煳的日轮。
终于找到离开这地下石殿的出路了!而且看起来,这出口的位置颇为隐蔽,似乎位于某座巨大沙丘的背风面。
余小天心中涌起一股脱离困境的振奋,但他并未立刻冲出去。外面沙海茫茫,危机四伏,妹妹余小年、张铁山、林紫苏等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需要先恢复到最佳状态,并尝试确定他们的方位。
他退回通道内一段距离,找了一处相对干燥平整、拐角后的隐蔽位置。先挥手布下一个小型的隐匿与预警阵法,隔绝气息与探查。然后盘膝坐下,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朵九彩灵芝,小心翼翼地切下薄如蝉翼、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含入口中。灵芝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清凉、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药力洪流,迅速流向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与脏腑,抚慰着他因连番恶战和催动秘法而有些疲惫的神魂。
同时,他又服下数滴得自云澜界的“青莲灵液”,精纯的木系生机进一步加速伤势恢复与法力回涌。
他闭上双眼,全力运转《混沌道经》,引导着药力与灵液的能量,在体内周天循环,修复暗伤,补充消耗。识海中的混沌元神亦绽放清辉,加速恢复着神识之力。
在入定的同时,他分出一缕最细微的心神,沉入血脉深处,尝试沟通、感应着与妹妹余小年之间那源自同源血脉的、微妙而坚韧的羁绊联系。混沌法力在血脉中缓缓流淌,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石子,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向着冥冥中未知的远方扩散开去……
他必须尽快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