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翻过一座高山后进入一个山坳,马车碾过结了冰的路面,发出单调的 “咯吱” 声。
前路稍显平缓,两侧的山坳里偶尔能看到零星的村落痕迹,虽是新年,却都透着一股冬日的萧索。
“吁 ——” 黑羽猛地勒住缰绳,侧耳细听。
南木掀帘的手一顿,那风中夹杂的,分明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女人的、孩子的,混在一起,像无数根针,扎得人心头发紧。
“怎么了?” 小翠探出头,脸上满是担忧。
医者的天职让南木无法忽略这凄惨的哭声,“去前面看看。” 南木放下帘子,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秦风,你带大队继续赶路,在前面十里坡等候,黑羽,小翠带着药箱,跟我去看看。”
“公子,这……” 秦风有些犹豫,前路未卜,单独行动恐有危险。
“无妨,我们去去就回,不能耽误行程!”
柳飘飘几人会意,点了点头:“公子放心。”
南木三人朝着哭声传来的小山坳走去。
越靠近山坳,哭声越清晰,那绝望的悲恸几乎要撕破山风。
转过一道弯,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村落,土坯墙的房屋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山坳里,屋顶的积雪厚得能压垮房梁,整个村子安静得只剩下那户人家的哭嚎。
走到村口,宁公子月白长衫在皑皑白雪中格外醒目,小翠提着药箱紧随其后,黑羽走在前面。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村民正唉声叹气地跺脚,见来了陌生人,都警惕地望过来,眼神里带着麻木的悲伤。
“几位…… 是外地来的?” 一个裹着破棉袄的老汉颤声问,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血沫。
南木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却沉稳:“敞人姓宁,是名医者,路过此地,听闻哭声,特来看看能否帮上忙。”
老汉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又迅速黯淡下去,摆了摆手:“没用的…… 张老爹父子俩,没救了……”
顺着老汉指的方向,三人来到村东头一户人家。院墙是用黄泥和着秸秆糊的,塌了半边,院里挤满了人,却都沉默地站着,只有堂屋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当家的啊……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爹!相公,你们醒醒啊!你们走了,叫我和娘么样活啊……”
南木拨开人群进屋,一股寒气混着悲戚扑面而来。
屋子低矮,光线昏暗,地上铺着干草,上面躺着两个人,身上盖着破旧的棉被,身形僵硬。
旁边两个妇人哭得肝肠寸断,一个头发花白,想来是张老爹的老伴。
一个年轻些,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该是儿媳,旁边还站着两个三四岁脏得看不出性别的娃娃,也在嘤嘤的哭着。
“让一让。” 南木的声音不大,却让哭着的妇人下意识地停了声。
村口带路前来的老汉连忙介绍,“这是宁公子是医者,张婆子,死马当活马医吧,说不定张老爹父子命不该绝呢!”
众人一听,全看过来,有人重重呼出一口气,随后,齐齐退后,为南木一行让出位置,是啊,万一这位大夫能起死回生呢?
南木走到草堆前,示意小翠打开药箱,自己则蹲下身,掀开了棉被一角。
触目所及,是两具冻得发紫僵硬的身体。
父子俩穿着单薄的棉衣,上面沾满了泥雪和暗红色的血渍,脸上凝着冰霜,嘴唇乌青,眼窝深陷,显然已没了生气。
尤其是年轻些的儿子,额角有个狰狞的伤口,结了冰的血痂糊在脸上,看着格外凄惨。
“找到时就在后山的冰坑里……” 一个村民在旁哽咽着解释。
“张老爹父子俩本想着下雪天趁野猪出来寻食,捕头野猪给娃添点肉,谁成想……踩到野猪窝了,被那群畜生拱下了崖,掉冰坑里冻了大半夜,抬回来时…… 身子都硬透了……”
张大娘听着,又开始嚎啕大哭:“老头子啊,我的儿啊…… 天杀的野猪啊…… 让我们老的小的可怎么活啊……”
儿媳抱着孩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在婴儿冻得通红的小脸上。
满室的绝望几乎要将人淹没。村民们都低着头,没人觉得这父子俩还有救 —— 冻了大半夜,身子都硬了,神仙来了也难回天。
小翠提着药箱的手微微发颤,却还是坚定地递上了干净的布巾。
南木没有说话,指尖搭上张老爹的腕脉,触手冰凉刺骨,感受不到丝毫搏动。她又探了探鼻息,果然毫无气息。
但当她的指尖划过老人脖颈处的动脉时,却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搏动!
南木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还有救”!
“还有救”!这三个字,不亚于一声冬雷,震在人们心口,半天反应不过来。
南木转身对张婆子道:“烧水,越多越好!再找些干净的布和厚实的棉被!” 又转向呆立的村民,“谁家里有烈酒?越多越好!”
村民们愣住了,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 “宁公子”,不知他要做什么。
还是刚才那位老汉反应快,喊道:“我家有!去年酿的玉米烧,我这就去取!”
“还有我!我家有粗布!”
“我家有棉被!”
南木不再耽搁,对小翠道:“取银针。” 她自己则从怀中摸出那个装着灵泉水的瓷瓶,拔开塞子,小心地撬开张老爹僵硬的嘴,将半瓶灵泉水缓缓灌了进去。
灵泉水带着一股清冽的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做完这些,她又转向旁边的儿子,如法炮制,也喂了半瓶灵泉水。
“宁公子,这…… 真有救吗?” 有村民小声问,眼里满是怀疑。
南木没抬头,一边解开父子俩冻硬的棉衣,一边对围着的人道:“来几个力气大的汉子帮忙,再备两盆干净的雪。”
众人虽不解,却还是照做了。很快,冒着寒气的雪盆被端了进来。
“用雪,这样擦。” 南木亲自示范,抓一把干净的雪,握住张老爹冻得发紫的手,从指尖开始,快速而有力地摩擦,直到皮肤泛起淡淡的红,再换另一只手。
接着是胳膊、小腿、脚…… 动作有条不紊,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冻伤的皮肤不能直接烤火,用雪摩擦能促进血液循环,让冻僵的组织慢慢苏醒。” 南木的声音平静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大家轮流来,保持动作,不要停。”
张大娘和儿媳看着这位 “宁公子” 一丝不苟地为父子俩搓雪,原本麻木的眼神里渐渐燃起一丝微光,也颤抖着伸出手,加入到搓雪的行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