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进宁园时,院内已一片肃然。
南木刚下车,秦风便带着五名身着灰布短打的老者前来见礼。
“他们都是暗影阁从北方回来的元老,论身手,以一敌十不在话下;论见识,朝堂江湖的门道都门清,因身体原因才退居京城,让他们留下教导孩子们,再合适不过”。
老者们虽须发皆白,腰杆却挺得笔直,眼神浑浊中藏着精光,一看便知是久历风浪的人物。
“小姐。” 为首的老者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如钟,“老圬奉堂主令前来,接替护卫之责,兼授武艺医理。”
其实南木早就知道黑羽是暗影阁掌令堂堂主,只是人家不说,她也不问,彼此心照不宣,黑羽当她是主子,她把黑羽当贴身护卫。
南木看了黑羽一眼,点头致意。
“辛苦各位了。” 南木温声道,“往后宁园和听雨居事宜,便拜托诸位。”
老者们拱手应下,转身便开始分派任务,行动干练,毫不拖泥带水。
秦风拱手汇报:“小姐,宋剑、赵枪、林弓三位作为先锋已连夜出发了。”
南木心中了然,宋剑善使剑,快如闪电;赵枪擅用枪,刚猛无俦;林弓的箭术更是百步穿杨。
有他们三人打前站,扫清前路障碍,此行便顺畅多了。
暗影阁的效率,果然名不虚传。
她转身看向小意,小意红着眼圈,手里攥着给南木准备的暖手炉:“小姐,这一路风雪,您保重……”
“放心,” 南木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很快就回来。这里的事,你和忠伯商量着决定。”
小意使劲点头,把暖手炉塞进南木怀里:“奴婢记住了!”
忠伯也上前一步,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小姐,这是盘缠,路上用度不必省着。”
南木接过钱袋,又细细叮嘱了些事宜,见一切安排妥当,便对黑羽道:“出发。”
黑羽早已将两架马车备好,他和秦风各驾一辆,其余人全部骑马。
小翠和白芷两人穿着新做的棉袄,手里捧着暖炉站在马车旁边候着,脸上虽有几分紧张,更多的却是期待。
看到南木过来,小翠掀开棉帘,扶小姐上车。
出了宁园,南木吩咐,其他人先出城,她要去济仁堂告个假。
马车到济仁堂,此时药铺刚开门,王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拨算盘,见南木进来,连忙起身迎上来。
“王掌柜,” 南木开门见山,“我老家有点急事,得回去一趟,刚好利用春节回去和家人相聚,特来辞行。”
王掌柜愣了一下,随即关切地问:“哦?要紧吗?需不需要帮忙?”
“多谢掌柜关心,都是家事,处理完就回来。” 南木笑着,“我带来的几位大夫,医术都过得去,他们继续留下。”
王掌柜一听,自然没意见。
他爽快地拿出账本,算了南木的月钱,一分不少地结清,还额外塞了一包路上吃的点心:“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多谢掌柜。” 南木接过银钱和点心,与王掌柜道别,上了马车离去。
出了城,和前面的人汇合,这一行有二十九人。
南木完全是宁公子装扮,大家也改口称“公子或宁公子!”
黑羽将人分成三队,相距百米,将马车围在中间。
柳飘飘本要骑马,被南木安排坐在另一辆满载物资的马车上。
出城不久,道路渐渐崎岖,起初还是平整的官道,走了一日,便入了山区。
今天,正是大年三十,是南木穿越到这具身体过的第一个新年。
天公不作美,刚放晴的天又阴了下来,不多时,便下起雨夹雪,雪粒夹着寒风,打在车厢的棉帘上,发出 “噼啪” 的声响。
黑羽将马车赶得很稳,尽量避开坑洼。
车厢里,小翠和白芷正借着昏暗的光线整理着带来的药材,南木将一张泛黄的舆图摊在马车案几上,炭炉的热气熏得图边角微微卷曲。
她指尖划过图上的墨线,从京城出发,向北延伸出一条蜿蜒的轨迹,沿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那是她根据暗影阁情报,结合黑羽口述整理的北行全图。从京城到宁古塔,全程四千七百里,按古代骑马的脚程,最快也得五十天。
自京城出发向北,第一程便是过永定河。寒冬时节,河面冻得结实,冰层厚逾尺许,能承车马,却也常有冰裂之声,如闷雷滚过,惊得行人心头发紧。
过了永定河,便是顺天府地界。府城通州是大楚重镇,此地乃漕运起点。
再向北行三日,入蓟州府境。黑风岭是必经之险,岭上黑石嶙峋,风雪常年不歇,最窄处仅容一车通行,崖下是深不见底的雪谷,常有山匪出没。
过了黑风岭,地势渐缓,蓟州府城便坐落在一片开阔的河谷中,城外有蓟运河蜿蜒,此时河面冰封。
出蓟州,便入平州地界。平州多山,其中狼牙山最为险峻,山形如狼牙交错,峰顶常年积雪,远远望去如白银堆砌。
过平州向北,便是长城关隘 —— 喜峰口。此处城墙依山而建,青砖在风雪侵蚀下泛着青黑,垛口间的积雪半融半冻,结着厚厚的冰壳。
再向北,便到了滦州。州城不大,地处要道,每隔数里便有一座烽火台,残垣断壁上覆着雪,像苍老的巨兽伏在荒原上。
出滦州,行至锦州府,已是北地深处。这里的冬天来得更早,雪也更大,往往没过膝盖,车马行过,留下深深的辙痕,很快又被新雪填满。
过锦州向北,便是辽东都司地界,最后一站是辽阳府。此地离宁古塔已不远,气候愈发苦寒,呼气成霜,滴水成冰,连最耐寒的松柏都裹着厚厚的雪,成了一座座冰雕。
从辽阳府再向东北行,便是茫茫雪原,通向那座冰封的—— 宁古塔。
这里的雪更大,天地间一片苍茫。
这一路向北,从京城的繁华到北地的苦寒,经府州、越山岭、涉冰河,寒冬如影随形,每一步都踏在危险的悬崖。
现在天气如此恶劣,北边更是冰封千里,只怕还要延长行程。
在这个新年里,一行人风雨兼程走了两天,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偶尔看到路边雪地上跪着的乞讨者,南木总是丢下一包热馒头或一件棉衣,一包救命的药,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