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巷子,黑羽看着南木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朦胧,黑羽声音里带着失落:“小姐,您真的…… 一点都不记得?”
南木望着远处的街景,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阵莫名的心悸。
风穿过巷子,带来竹影的沙沙声,像谁在低声诉说着被遗忘的时光。
对于黑羽的执着,南木很无奈,她有秘密,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她本一缕孤魂,借用了镇南王府三小姐的身体,可是她却没有带来前世的记忆,她的前世,也许就真的是黑羽口中的南木小姐吧,可是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她现在只是十五岁的南家外孙女,镇南王府抛弃的三小姐。
夜风卷着药草的气息,从听雨居的窗缝钻进来,落在南木摊开的医书上。
她指尖划过 “忘忧草” 三个字,却没看进去,耳边总回响着黑羽白日里那句带着期盼的话:“您再想想,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桌上的油灯跳了跳,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南木叹了口气,合上医书 —— 是时候说清楚了。
黑羽被小意叫进了东院。
油灯的光晕在桌面上铺开,将南木的指尖染成暖黄。
她看着黑羽紧绷的侧脸,那线条里藏着的执拗,像根细刺,扎得她心口发沉。
“坐。” 南木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平静,“有话跟你说。”
黑羽心里一动,依言坐下,看着她将油灯拨亮些,光晕里,她脸上的伪装早已洗去,露出清丽的眉眼,像极了记忆里小姐的模样。
“黑羽,” 南木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谢谢你…… 带我去了那么多地方。”
黑羽的心跳快了几分,以为她终于要想起什么。
可南木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得他心头冰凉。
“但我必须告诉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南木小姐’。”
黑羽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南木从抽屉里取出个褪色的香囊,放在桌上。香囊上面绣着半朵玉兰,针脚有些歪歪扭扭。
“这是我五岁时绣的,” 她指尖拂过那半朵花,“那时我还在临州府的外祖家,跟着南家的绣娘学女红,笨手笨脚的,只绣成了这样。”
“你说的那些事,” 南木抬眼,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安定城、国公府、还有沁水河…… 全都是十年前的事,对吗?”
黑羽下意识点头:“是,那时您……”
“那时我才五岁,” 南木轻轻打断他,“正在临州府的南家老宅,跟着外祖学认药草,从没离开过临州一步。”
随后,南木简短的将她三岁丧母,五岁被接到临州府外祖家,十二岁外祖病逝又被接回镇南王府。
回府时被下药毒哑,银针封穴痴傻了三年,前不久好不容易才突然清醒过来,又被设计,险些葬身万象寺大火,她们主仆死里逃生的经历。
南木看着黑羽骤变的脸色,紧握的拳头,继续道,“所以你看,我不可能是你口中的那个小姐,也许我的名字,长相确实和你说的那个小姐一模一样,也懂医术,但那个人,不是我。”
黑羽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他算过时间,十年前,南木小姐从国公府出走时是十四岁,那么现在的小姐应该有二十四岁了。
黑羽的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却被南木的眼神定住。那眼神里没有说谎的闪躲,只有一种历经迷茫后的坦然。
黑羽一直以为小姐只是失忆,只要找到足够多的线索,就能帮她想起一切。
可她现在告诉他,她不是失忆,而是…… 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油灯的光晕落在他脸上,映出他眼底的失落和挣扎。
南木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黑羽的执着里藏着多少情谊,可她不能再让他陷在错误的期盼里。
“黑羽,” 南木声音柔和,“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黑羽一愣,抬头看她,眼里满是困惑:“小姐的意思是……”
南木烂然一笑,“也许,你的小姐是前世的我!”
南木不等黑羽思考,她放柔了语气,“黑羽,你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去找太子楚钰吧。他需要你,你也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那您呢?” 黑羽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您现在在京城,太危险了,一旦被王府发现,您身边的那几个人根本不是王府护院的对手,更何况王爷还有…….”
“我有我的路要走。” 南木不等黑羽说完,“南家的事,王府的债,我都要一一清算,我能照顾好自己。”
黑羽沉默了很久,久到油灯里的油都下去了一截。
他看着南木,看着她眼底的清澈和坚定,那里面没有伪装,没有闪躲,只有一个十五岁少女该有的坦然。
是啊,她才十五岁。十年前,她确实只是个在临州府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经历那些刀光剑影?是他太执念了,把那些相似之处,硬凑成了认定的证据。
“属下…… 明白了。” 他终于低下头,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失落,像是守了多年的信仰,突然碎了。
他看着南木,看着她眼底的坚韧,忽然意识到,不管她是不是记忆里的小姐,她都是现在的南木小姐 —— 那个在火里逃生,在困境里挣扎,却始终没放弃的姑娘。
黑羽抬起头,眼神坚定: “小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在走之前,属下会留在您身边,帮你训练护院,希望小姐给属下这个报恩的机会。”
南木没再拒绝,她确实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而是南木决定再去买二十名护卫,交由黑羽训练。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风停了,只有油灯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黑羽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南木忽然道:“黑羽,谢谢你。”
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轻轻 “嗯” 了一声,推门走进了夜色里,夜风掀起他的衣袍,带着几分凉意。
他回头望了眼那扇亮着灯的窗,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或许,真的是他认错了。或许,他家小姐,真的已经不在了。
屋里只剩下南木一人,她望着跳动的灯火,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她没说全 ——在东大街的听雨居,她摸到那口井的井沿时,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一个穿着玄色短打的少年,指导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在墙上练轻功。
可那画面太短暂,像水面的涟漪,一晃就没了。
她似乎真的有一段遥远的过往,那段过往里,可能藏着她真正的来处。
她拿起那支药杵,在灯下看了很久。或许,记不记得过去真的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刻她活着,有要守护的人,有要完成的事。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