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步走向石殿,神识率先探入。殿内空间不大,弥漫着更浓郁的阴寒魔气。
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小型的、早已破损的聚阴法阵痕迹。法阵旁,散落着几具早已干枯、穿着破烂黑袍的骸骨,骸骨旁还有一些腐朽的瓶瓶罐罐和几块暗淡的玉简。
而在石殿最深处,有一处不起眼的凹陷,里面积蓄着一小洼乳白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微弱的阴寒灵气——正是地心乳(阴属性),品质低劣,对叶尘用处不大。
旁边岩缝里,稀稀拉拉长着几株叶片漆黑、开着惨白小花的阴灵草,同样是低阶阴属性草药。
“一个废弃的魔修洞府……或者说,坟墓。”
叶尘瞬间明了。从法阵痕迹、骸骨姿态和残留气息判断,这里曾经有一位修炼阴邪功法的魔道筑基修士在此坐化或陨落。
其留下的传承或物品,估计早已被岁月腐蚀或之前的天刀宗前辈取走。
剩下的地心乳和阴灵草,不过是此地阴气汇聚自然产生的低级产物。
至于天刀宗宗主上官雄的邪功来源……叶尘目光扫过那破损的聚阴法阵和旁边一本残缺的、以某种兽皮记载的《噬阴诀》 残篇玉简(神识一扫便知内容粗陋邪恶,且缺失关键,是残废功法),心中了然。
想必是天刀宗某位前辈从这里得到了这邪功残篇,奉为至宝,传了下来。
上官雄修炼的,正是这漏洞百出、后患无穷的《噬阴诀》!
“里面只有一些低级阴属性药材和一处废弃的阵法,并无其他宝物,亦无活物。”
叶尘转身,走出石殿,对赵元奎等人如实说道(隐瞒了《噬阴诀》残篇的存在,那东西对他无用,但也不想留给天刀宗)。
赵元奎和孙厉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失望。
他们冒着风险进来,可不是只为这点低阶药材。
“既然玄尘先生确认安全,我等进去采集药材,然后速速离开。”
赵元奎沉声道,带着几名心腹弟子进入石殿。
孙厉则眼珠一转,凑到叶尘身边,低声道:“玄尘兄,看来这次收获不大。
不过,我大哥……哦,就是宗主,他对玄尘兄的实力颇为欣赏,待回到宗门,或许有更好的‘合作’机会。”
叶尘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中警惕更甚。这孙厉话里有话。
就在天刀宗众人采集完阴灵草和地心乳,准备撤离之时——
“哈哈哈哈!何必急着走呢?”
一声阴冷、沙哑,却蕴含着强大内力(魔气)的长笑,陡然从谷口方向传来!
只见一道身穿黑袍、面容枯槁、但双目赤红、周身缠绕着淡淡黑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飘然而至,拦在了谷口!正是天刀宗宗主——上官雄!他竟然出关了,而且亲自来到了寒鸦谷!
“宗主!”赵元奎、孙厉等人一惊,连忙行礼。
上官雄却看也不看他们,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叶尘,如同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贪婪与杀意毫不掩饰。
“好!好一个‘玄尘’!伪装得不错!差点连本座都瞒过去了!”上官雄声音嘶哑,“你根本不是寻常武者!你身上那股纯净而隐晦的力量……是‘先天真气’?不,比那更高级!你是……真正的‘修仙者’!”
此话一出,赵元奎、孙厉等天刀宗高层皆是大惊失色,骇然看向叶尘。
修仙者?那只是传说中的存在!
叶尘瞳孔微缩,没想到这上官雄修炼邪功,灵觉倒是敏锐,竟然看破了自己并非凡俗武者。
不过,他并无慌乱。
“是又如何?”叶尘淡然道,既然被识破,也无需再伪装。
“如何?”上官雄狞笑起来,周身黑气翻涌,气势节节攀升,竟然突破了炼气期的桎梏,达到了伪筑基的层次,以邪法强行提升,根基虚浮,后患无穷!
显然,他修炼《噬阴诀》已到关键,急需更精纯、更强大的“养分”来稳固和突破!
“本座修炼神功,正缺你这样的‘大药’!吞噬你的精血神魂,必能让我神功大成,踏入真正的‘先天’(筑基)之境!给我留下吧!”
话音未落,上官雄已然出手!他五指成爪,漆黑如墨,带着刺鼻的腥风和鬼哭狼嚎般的异响,化作五道凌厉的黑气鬼爪,撕裂空气,朝着叶尘当头抓下!这一击,威力远超孙厉,已带有一丝魔道法术的雏形!
“宗主神功盖世!”孙厉等人见状,又惊又喜,连忙后退,生怕被波及。
面对这足以秒杀任何凡俗“武神”的恐怖一击,叶尘眼中却只有一丝淡淡的怜悯。
“井底之蛙,也敢妄称神功?”
他甚至没有动用背后的长剑。
只是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凌空一点。
“破。”
一道凝练到极致、呈现淡淡五色光华的五行剑气,自他指尖迸发而出!剑气细小,却快如闪电,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五道黑气鬼爪的中心!
嗤——!
如同热刀切黄油!
那声势骇人的黑气鬼爪,在这道蕴含一丝法则之力的五行剑气面前,如同纸糊般,瞬间被穿透、撕裂、净化!剑气去势不减,直接射向上官雄的眉心!
上官雄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化为无边的惊骇和恐惧!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那剑气中蕴含的煌煌正道之力,正是他这种阴邪功法的绝对克星!
“不——!”他狂吼一声,拼命催动全身魔气,在身前布下一层厚厚的黑色气盾,同时身形急退。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噗!
五行剑气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黑色气盾,穿透了他的护体真气,直接没入他的眉心!
上官雄疾退的身形猛地一僵,双目中的赤红光芒迅速黯淡,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随即,他周身缭绕的黑气如同遇到烈日的冰雪,迅速消散。
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气息全无。
一指!
仅仅一指,这位修炼邪功、达到伪筑基、称霸青州府的凡俗“武神”巅峰,天刀宗宗主上官雄,便神魂俱灭,当场陨落!
整个寒鸦谷,死一般的寂静。
赵元奎、孙厉等所有天刀宗弟子,全都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茫然。
他们眼中至高无上、神功盖世的宗主……就这么……死了?被这个叫“玄尘”的人,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随手一指就杀了?
这……这根本不是凡俗武者的力量!
叶尘缓缓收回手指,目光平静地扫过瑟瑟发抖的天刀宗众人,最后落在赵元奎和孙厉身上。
“天刀宗,好自为之。”
留下这六个字,叶尘不再看他们一眼,背负双手,步履从容地朝着谷外走去。
所过之处,天刀宗弟子如同潮水般分开,无人敢拦,甚至无人敢抬头直视他的背影。
直到叶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谷口迷雾中,所有人才如同虚脱般,瘫坐在地,冷汗早已浸透衣背。
寒鸦谷之行,以天刀宗宗主陨落、众人认知崩塌而告终。
而叶尘,也彻底暴露了部分实力,在这片绝灵凡俗之地,留下了一个近乎“仙人”的恐怖传说。
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
必须尽快接上云小清,然后离开青州府,继续寻找恢复金丹和离开此地的契机。
寒鸦谷的剧变,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池塘,在天刀宗乃至整个青州府掀起了滔天巨浪。
上官雄的尸体被带回天刀宗,死因被赵元奎和孙厉等人含糊地掩盖为“探索险地,遭遇上古精怪反噬,力战而亡”。
他们不敢、也不能说出真相——宗主是被一个疑似“仙人”的存在一指秒杀。
那只会引发更大的恐慌,甚至可能导致天刀宗分崩离析或被其他势力趁虚而入。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当日同去的二十余名精锐弟子,虽然被严令封口,但“玄尘”那惊世骇俗、非人力所能及的一指,以及宗主不堪一击的陨落,还是在宗门核心圈内悄然流传,并逐渐演变成各种离奇传说。
“玄尘”这个名字,在天刀宗高层心中,已与“不可招惹”、“深不可测”、“疑似仙人”画上了等号。
赵元奎和孙厉更是后怕不已,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对叶尘采取更激烈的行动。
天刀宗内部,因宗主突然陨落,权力出现真空。
大帮主赵元奎凭借多年积威和相对最强的实力(炼气后期),在周通的支持下,迅速压服了惊魂未定的孙厉及其派系,暂时接掌了宗主之位。
但宗主上官雄修炼的《噬阴诀》邪功根源(来自寒鸦谷)以及其死因疑云,也成了埋在天刀宗内部的一颗定时炸弹。
青州府的其他两大门派(青锋剑派、铁掌帮)以及官府,很快察觉到了天刀宗的异常震动。
虽然不明具体缘由,但上官雄的“暴毙”和天刀宗上下的惶惶不安是显而易见的。
一时间,青州府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重新评估局势,暗中角力。
“玄尘”的传说,也以一种模糊的方式开始在外界流传。
有人说是一位云游的绝世剑客,有人说是一位隐世不出的老神仙,也有人说天刀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存在,招致灭顶之灾(虽然只是死了宗主)。
这些传言真假难辨,却无疑为叶尘(玄尘)披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面纱。
寒鸦谷则彻底成了禁地中的禁地。
连“武神”巅峰的上官雄都栽在里面,谁还敢去?那里成了青州府武林人士谈之色变的绝地。
叶尘离开寒鸦谷后,并未直接返回云华城。
他先在黑风岭外围寻了一处隐秘之地,略微调息(刚才那一指虽轻松,但动用五行剑气也消耗了些许灵力,在此地恢复缓慢)。
同时,他也需要思考下一步。
上官雄之死,意味着他“玄尘”这个身份在青州府已经太过惹眼,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
一个时辰后,他悄然返回云华城,来到云小清所在的客栈。
小女孩十分警惕,确认是叶尘后才开门。
“师父!”云小清看到叶尘安然归来,小脸上露出欣喜。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师父似乎经历了一场不寻常的事。
“收拾东西,我们立刻离开这里。”叶尘没有多解释,直接说道。
云小清乖巧地点头,迅速将自己的小包袱(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叶尘给她的入门功法手抄本)收拾好。
叶尘带着她,没有走客栈正门,而是从后窗悄然离开,融入傍晚熙熙攘攘的人流。
他特意变换了装束,戴上斗笠,云小清也换了一身不起眼的男童打扮。
两人没有在城中停留,直接出了西城门。
叶尘并未选择官道,而是沿着偏僻的小路,朝着远离青州府城、也远离靠山村的方向行去。
他暂时不想将可能的麻烦引向靠山村。
夜色渐深,两人在一处荒废的山神庙中暂歇。
“小清,”叶尘看着正在就着清水啃干粮的小女孩,开口道,“为师的身份,或许比你想的更复杂。
今日之后,青州府已非久留之地。我要去寻找离开这片地域的方法,以及能让我彻底恢复的机缘。
前路或许更加危险,你……可还愿跟随?”
云小清抬起头,清澈的眼睛在昏暗的庙内格外明亮,她用力点头,声音虽稚嫩却坚定:“师父去哪儿,小清就去哪儿!是师父救了小清,给了小清报仇和学本事的希望。小清不怕危险!”
叶尘看着她,心中微暖。这孩子的确是可造之材。“好。
接下来,我会正式传授你修行之道。但你要记住,修行之路,艰难险阻,需持之以恒,更需坚守本心。”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云小清恭敬地跪下行礼。
当晚,叶尘开始系统地教授云小清《五行基础功法》的炼气篇,并结合她的水火双灵根,讲解如何感应和引导这两种属性的灵气。
虽然此地灵气稀薄,但入门感悟和心法修炼却不受太大影响。
接下来的几日,师徒二人昼伏夜出,避开人群,专走荒野。
叶尘一边指导云小清修炼,一边不断以神识探查周围环境,寻找可能的线索。
他从寒鸦谷那魔修洞府的布置和残留气息中,隐隐感觉到,此地“绝灵”或许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一种范围极广的封印或禁制的结果。那魔修能在此修炼到筑基(虽然坐化了),说明在很久以前,此地或许并非如此。
那么,这禁制的核心、弱点,或者离开的通道,可能就隐藏在这片地域的某个古老遗迹或特殊节点之中。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寻找更古老的传说,或者……解除这片土地上可能存在的、其他知晓隐秘的“异常”存在。
目标,暂时定在了大乾国的中州——国都所在,典籍最多,古老传说也最集中的地方。
“去中州。”叶尘做出决定。
那里,或许能解开这片“绝灵之地”的秘密,也或许能找到能让他一举恢复金丹,甚至更强的机缘!
师徒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南下的荒野小径尽头。
青州府的波澜渐渐平息,但“玄尘”的传说和天刀宗的阴影,却长久地留在了当地人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