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中间空地宽阔平整,这里是庄户们共用的晒谷场,一条大道从空地直通庄子院门,此时大门洞开。
王三爷把庄户们都叫出来,人人举着火把,火把连成一片,将四周照得灯火通明。
鸽子们被火光惊扰,在地上木笼里不安的咕咕直叫。
承影拿出支骨哨,使劲一吹,竟发出尖利的鹞鹰叫声。
与此同时,谢昶与含光将开了顶的笼子扬起,一群鸽子惊慌失措,扑棱棱的朝天空飞去。
哨声即是宣布比赛开始。
鹞鹰叫声萧云旗太熟悉,他信心满满瞄准最近的一只鸽子,“咻”的一声,鸽子应声落地。
可接着他便听到“扑扑扑”连续三只鸽子落地的声音。
转头一看,原来是谢晏趁着鸽子挤在一起,起手三箭齐发,让他捡了便宜。
“驾!”
萧云旗打马追着鸽子群去,可谢晏却只是盯着鸽群,松松拉着缰绳原地转圈。
“咻!”
箭声之后,不远处一个荧光点正在急速坠落。
“咻!”
又是一个坠落的荧光点。
这下,不但是北戎人,连围观的庄户都激动起来:
“干他啊!都第三只了!”
“是啊,好不容易开局三只,现在打平了!谢相公怎么还不动,是不是他骑马射箭不行?”
“马也动、鸽子也动自然难射中,这帮不知是什么人,看上去真是彪悍。”
“我看像胡人。”
“胡人善骑射,这还怎么比?”
谢晏目不转睛的盯着鸽子群,忽然,他抬起了手臂。
“咻咻咻!”
就在鸽子群掉头回来的时候,谢晏连发三箭,又是三只鸽子次第射落。他箭上带着微弱荧光,与鸽子脚上荧光汇合再一起落下,在漆黑的夜空中煞是好看。
“好啊!又是三只!”
“鸽子和别的鸟不同,它们喜欢盘旋转圈,相公这是以静制动啊!”
“快数数,天上还有几只?”
“一、二、三......”
天上鸽子不多了,追回来的萧云旗再次拉弓,谢晏不等了,他一支箭射偏了萧云旗的箭,跟着再一支箭射向鸽子。
“还能这么打?萧云旗,你还等什么?!”
昆沙急了,恨不得自己下场替他射。他有些不相信,刚才射开萧云旗那支箭的,是大夏弓箭。
夏国的弓箭,绝没有他们北弓的力度,还有这夏国宰相一介文官,射箭技艺也太好了吧?
夏国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这就是夏国仍然在坚持抗狄,而他们却已亡国的原因?
萧云旗此时也意识到形势不对,他太轻敌了。
他松开缰绳,将食指曲入口中,发出夜枭的尖啸:
“咯啊——!”
这不同于骨哨吹出鹰隼尖锐的叫声,它更像黑夜里的鬼魅。
剩下七八只鸽子,本能的盘旋着,想在起飞点附近找个高处降落,可听到夜枭捕食前诡异的叫声,它们又惊叫着奋力扇动翅膀,往火光之外逃去。
这也是为何谢晏不急着追出去的原因。
萧云旗此时也想到了鸽子的这个特性,见鸽群被他敢开,他冲着谢晏邪魅一笑:“有本事你就一直在这等!”
话音未落,他打马追了过去,他嘴里的夜枭尖啸声不停,鸽群惊慌失措,虽然还会绕圈子,但已经逐渐偏离庄子。
“咻!”
大家再次看见,鸽子应声落地。
“完了,他把鸽子赶走了,相公还......呀!相公也追过去了!我们也快追!”
“咻!”
“咻!”
谢晏的箭上带着荧光,大家从荧光上就能分辨出,两人此时射箭的速度不分伯仲。
让大家意外的是,别看谢晏文质彬彬没有萧云旗壮实,但他的准确率却更高。
很快,天上还在飞着的鸽子还剩最后一只,萧云旗心知胜负已定,最后这只鸽子,便是他的荣誉之战。
而恰巧这只鸽子盘旋回来时,会先经过他头顶,而此时尚未进入谢晏的射程。
萧云旗胜券在握。
“驾!”
他腿上驱动马儿迎上前,双臂拉弓引箭,志在必得。
“咻!”
“咻!”
谢晏的箭先飞了出去,萧云旗的箭紧随其后。
所有人都看着那只带着一点荧光的箭,谢相还是太着急了,这么远的距离发射,箭极有可能在到达鸽子之前,便已失去杀伤力。
有着想法的人不少,却不包括楚南溪。
她知道谢晏手上这张弓,是他亲自改良过的。
今晚他特意在箭上涂了一点点荧光,是因为他弓上的准星也涂有一点点荧光,再加上鸽子身上那一点点荧光,就是三点一线。
更不用说他这把复合弓在材料上的改良,力度和射程都大大超过北狄、北戎现有的弓箭。
“中了!”
两个荧光合在一起快速坠落,而萧云旗的箭则飞向落寞的夜空。
“怎么会这样?”疑问最多的是那群北狄人。
萧云旗的箭法没有太大问题,虽然他很久不持弓,但这位宰相也未必能天天练箭。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位宰相的弓。
昆沙走到谢晏跟前,双手高举过头,毕恭毕敬问道:“谢相公,能否借弓箭给昆沙一观?”
谢晏翻身下马,将弓箭都放在他手里,淡淡道:“你看看用这样的武器,能不能射穿北狄的铁浮图?”
听到此箭能破甲,昆沙立即朝箭镞看去。
箭镞很像他们的三棱箭,却又像是凿子,可以说是个“三棱凿”,箭羽则由雁翎与鹅翎组成,但看这支箭,他们就输得不冤。
弓的材料暂时看不出来是用什么做的,但弓与弦上那两个泛着微光的点,似乎有着他不理解的作用。
“昆沙?你们在干什么?”
萧云旗跳下马,见昆沙、寅古正捧着谢晏的弓箭在看,不禁好奇的走过去。
昆沙将弓箭还给墨阳,拍拍萧云旗的肩,郑重道:
“从今日起,我们跟着谢相公干,就一定能杀了北狄狗!”
“谢相公,请受老夫一拜。”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在楚南溪、王灿儿一群人的簇拥下,耶律延德颤颤巍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他老泪纵横道:
“老夫拼了老命活下来,为的就是亲眼看见北狄倒下。
趁着逃亡大夏的北戎勇士尚有挽弓之力,老夫愿为谢相公摇旗呐喊,愿将北戎勇士充做相公急先锋。
生为北戎人,死做铁血魂!”
不远处的阴影里,王文博默默转身,背脊挺且直。他对谢晏的了解不多,而今晚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会挽雕弓如满月,
西北望,射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