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雪辞离京后第二日,窦皇后思来想去,还是将蔺鹤屿的真实身份,告知了昭阳。
“休要胡说。”
窦皇后不轻不重拍了下她,眼中却没有任何斥责之意。
“儿臣知道了…”
蔺昭阳心下不甘,但宫中耳目众多,她自然知道母后的用意。
“皇后娘娘,药膳好了。”
暮荷托着松木托盘,上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
窦雪辞出京前,将暮荷送回了宫里。
上一世窦皇后突然身故,她怕自己不在京中,若是出事,恐鞭长莫及。
所以才把暮荷留下,时刻注意窦皇后的饮食起居,不给人下手的机会。
与此同时,京中各处也大多知道了窦雪辞获封的消息。
平南郡王府
娄元铎一个人在院中枯坐许久,几缕散发黏在额前,浑身带着酒气。
原本那张清俊飞扬眉眼,如今被一层黯淡的青灰色笼罩。
“师妹…恭喜!”
娄元铎提起酒杯,遥遥敬向远方,自宝庆嫁入平南郡王府后,他一直麻木的心,终于在此刻有所松动,却是阵阵酸楚。
师兄妹三人,唯有他,尚公主,前程尽毁…
本朝驸马不得入仕,终其一生,他都只能顶着一个驸马都尉的虚名。
娄元铎苦笑一声,望着明亮无比的夜空,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哭什么,是眼见窦雪辞封了护国将军,恨你不能如她一样上阵杀敌?
甚至还曾经因为庄婉卿那个贱人,将她得罪的死死的。”
宝庆不知何时站在八角亭另一侧,满目讥诮。
那张与蔺鹤屿有七分相似的脸,展露无疑。
新婚当夜,娄元铎看见宝庆的脸后,心中大惊。这才明白为何那些年,宝庆不出现在人前。
就算出现,也都是戴着面纱或斗笠。
他当夜就去找了平南郡王,说出自己的怀疑,可却被平南郡王赶了回来。
甚至警告他,绝对不许将此事说出去半个字…
娄元铎后知后觉,父亲这些年看着不常在京中出没,可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太子一侧。
“疯子,滚开!”
他面对宝庆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好脸,这个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时常因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就对院中下人非打即杀。
短短时日,府里已经抬出去六具尸体…
宝庆不怒反笑,“你看你又急,被本公主说中了?
要我说,你跟太子哥哥一样,都是猪油蒙了心。如今一个想方设法,要将窦雪辞收入麾下。
一个整日借酒消愁,心如死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都是活该罢了!”
宝庆那张婉约清丽的面容下,藏着一张能杀死人的利嘴。说出一句话来,常常能将人气得半死。
娄元铎自知说不过,提起酒壶猛灌了一大口,全当宝庆不存在。
于此同时,国公府内
老太太领着府中众人接了圣旨后,恭恭敬敬请入祠堂供起。
“窦家先祖保佑,将星再临,长媳齐氏,死后终有颜面去见各位列祖列宗了…”
她跪在蒲团上,喃喃自语。
祠堂内香火缭绕,跳跃的烛光在老太太苍老的脸颊上忽明忽暗。
后头跪着一排排窦家子孙后代,连宗族之中长辈也齐聚于此,一个个面色潮红激动,与有荣焉。
三房之中,三太太陈氏身侧跪着一个生面孔。
半月前,三太太的嫡子,那个歪在榻上病恹恹的窦思笃娶妻尤氏蕙娘。
尤家是年前才入京的,尤家大老爷时任正四品太仆寺少卿之职。
因窦思笃身体的缘故,能娶到这样门第的女子,加之尤氏还生得十分美艳,实属意外。
不过,尤氏并非尤家嫡女,而是妾室所生。
三太太一心想给儿子留个后,便不在意这些,娶了尤氏过门。
这边祠堂里,众人散去,各回自己的院子里。
尤氏坐在陈氏屋里半晌没有离开,忽然说,“太太,我瞧几个族里长辈的意思,竟是暂且不为咱们家大姑娘择婿了?”
关于窦雪辞夫婿的人选,宗族那边一直没有放弃,不断挑选适龄的男子。
可在皇帝圣旨下了之后,不知为何,今日竟没有再提此事。
窦竹音陪在三太太身边,听见尤氏竟然问起窦雪辞的婚事,心中立刻警惕起来。
“嫂子问这个做什么,大妹妹一向有主意,不该咱们管的事儿就别管。”
“瞧姑娘这话说的?我虽进门晚,不曾见过大姑娘,可日后见了,她好歹也要叫我一声嫂子!
都说长嫂如母,我怎么就问不得了?”
三太太一惊,立刻回头瞪着尤氏,“闭嘴,什么长嫂如母,你也配得上!”
她是替儿子娶了尤氏过门才发现,当初竟瞎了眼!
只觉得尤氏美艳,儿子病病殃殃的,娶了这样的回来,放在屋里,看着也舒心。
说不得,病情都要好转。
因此,品行上只是粗略打听了一番。
况且从前尤家不在京中,打听来打听去,也只知道些皮毛。
谁知入了门,这尤蕙娘,竟是空有个“蕙”字!
尖酸刻薄不说,心还歪得没边儿,但凡得了半两碎银子,都要往她娘家扒拉!
“哼,我纵使配不上,她难道还不敬我三分?
若不敬我,太太和老爷的面子往哪里搁,你们可是她的亲婶子,亲叔叔!
到时候,丢得又是谁的脸!”
尤氏晃着水蛇腰,一副轻狂样。
又说,“依我看,太太就是过于软弱了,才在家里说话连个姑娘都不如!”
尤氏说话间,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瞥向窦竹音,分明是指她呢。
“眼下咱们大姑娘正得盛宠,将来回京,那求着入赘的还不踏破了门槛儿。
太太要是听我的,就应该早做打算,若是大姑娘瞧上的人,是咱们这边的。
将来说起话,岂不是比旁人更方便?于老爷的仕途也有助益。”
陈氏说不意动,那定是假的,可她十分清楚窦雪辞的脾性,绝非任人摆布的主儿。
否则宗族里那么多男子,还有从前的邹家哥儿,哪一个又入了她的眼?
于是说道:“你少想着那些没用的,正经和你爷过好日子才要紧!”
尤氏薄唇抿起,十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没用,太太不知道,我舅舅家有个儿子,那生得玉树临风,貌比潘安。
凡是见过他的女子,就没有不动心的。
我就不信大姑娘见了,能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