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卢家军在临清州鳌头矶如火如荼地构筑防线的时候。
在离他们不远,北边的故城县。
腊月的寒风卷着枯草,在故城县外的旷野上打着旋儿。
城头的明军士兵原本正缩着脖子搓手取暖,眼角余光却瞥见北方天际线处腾起大片烟尘。
那烟尘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随着风势快速向南蔓延,还隐约裹挟着马蹄踏地的“轰隆”声,沉闷得如同远方的惊雷。
有一个士兵最早反应过来:
“鞑子!是鞑子来了!”
那个士兵发出一声惊呼后,手一抖,手里的长枪“当啷”一声掉在城垛上。
其余守军慌忙挤到城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片刻后,城头之上寥寥几十名县兵变得面无人色,用充满绝望的眼神望着远方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大军。
只见猎猎旌旗之下,盔明甲亮的异族骑兵似乎无穷无尽。
当先两杆巨大的织金龙纛分外醒目,一为正白,一为镶白。
龙纛之下,多尔衮与多铎并辔而立,神情倨傲。
在他们所部的两翼,蒙古正红旗、镶红旗的骑兵如同狼群般呼啸着跑来跑去。
故城县的县令与县尉闻报后,连滚带爬地冲上城头,只看了一眼,便双腿发软,险些瘫倒在地。
县令声音颤抖,面如死灰:
“怎会有如此多的鞑虏!我们这小小县城,仅有三四百县兵,如何守得住啊!”
城下的多尔衮穿着一身银白甲胄,用马鞭遥指那不高的城墙,眼神中满是轻蔑。
多铎身穿赤红战甲,已然恢复了往日的骄狂,他在一旁怂恿道:
“十四哥,这等弹丸小城,何须浪费时间动用火炮。
直接让旗下勇士从四面架梯仰攻,半日之内,必可踏平此城!”
多尔衮却更为沉稳,摇了摇头道:
“十五弟,攻坚拔寨,不可全凭血气之勇。
集中火炮,轰塌一处城墙,再令勇士由此缺口突入,可事半功倍,更能保全我八旗勇士的性命。”
他言及此处,语气微沉,似有所指地叹了口气:
“何况,前不久你的镶白旗在那明狗手上折损不小,如今我等更要惜兵如金,尽力保存实力啊。
否则,盛京城里那位,只怕更要偷着乐了。”
多铎自然明白“那位”指的便是黄台吉,心里也清楚十四哥说得在理。
那个八哥想把汗位传给自己的儿子,所以一直视他们两兄弟为眼中钉。
若是这次南征折损太多人马,回去免不了会被他找茬,趁机削夺二人的牛录。
但被当面提及昌平之败,脸上仍不免一阵青红交错,羞怒之情涌上心头。
多尔衮察觉多铎神色不对,话锋一转,安抚道:
“待此番我等扫荡山东,满载北归之前,定要寻个机会,汇集数旗勇士,直扑昌平!
届时,非要生擒那明狗,带回盛京千刀万剐,用他的头骨做成酒器,方能泄我心头之恨,也为十五弟你雪耻!”
听到这话,多铎阴沉的面色才稍稍缓和,眼中重新燃起残忍的光芒,接口道:
“不错!还要将他麾下那些所谓的明军精锐,尽数屠灭,斩首后剥去衣甲,弃尸荒野喂狗!”
看来在涿州码头看到的那一幕,已经成了多铎的心病。
兄弟二人使劲地说着狠话,沉浸在自己的意淫中,似乎已提前品尝到了复仇的快感。
与此同时,清兵的火炮已被推至阵前,对准了故城县城墙的薄弱的一角。
随着多尔衮一声令下,震耳欲聋的炮声骤然响起。
实心铁弹呼啸着砸向夯土城墙,砖石飞溅,烟尘弥漫。
城墙上的守军吓得尖叫着四处躲藏,县令和县尉抱着城垛,只觉得脚下的城墙都在震动。
在数轮炮击之后,那段本就算不上坚固的城墙便轰然坍塌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勇士们,杀进去!此城的财物女子,尽归我大清!”
多铎兴奋地挥刀大吼。
如狼似虎的清兵发出震天的呐喊,从缺口处蜂拥而入。
没一会,城内顿时哭喊震天,显然城中守军的抵抗,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一个时辰后,故城县便已沦陷。
多尔衮与多铎策马立于城外,看着城中冒起的滚滚黑烟,听着城内传来的劫掠之声,相视一眼,不由得意地哈哈大笑。
多铎在狂笑之余,又不无遗憾地啐了一口:
“可惜!前次追击那明狗的时候,没有把火炮带在身边!否则,怎么会让他那般嚣张!”
多尔衮笑着摇了摇头:
“无妨。下次再碰到,便让那明狗尝尝我大清红衣大炮的厉害!
看他麾下明军的血肉之躯,如何抵挡我们的雷霆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