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颜继祖这副声色俱厉的样子。
卢方舟眉头皱得更紧,语气也沉了下来:
“颜抚台!
若我部去守德州,临清州一线必空,清军一旦从此地长驱直入,济南城防空虚,一日便破!
到那时,德州守得再牢,又有何用?
末将身为援剿总兵,守土护民乃第一要务,不敢因遵一纸军令,而置山东百姓于水火之中!”
“你……你这是要抗命么!”
颜继祖气得脸色发白,声音都有些发颤:
“本抚乃山东巡抚,节制全省军政,你虽是宣府援剿总兵,但来到山东却也在本抚辖下!
今日你若不随本抚去德州,本抚便上书朝廷,参你一个‘违令拒调,贻误军机’之罪!”
听完这话,卢方舟一下挺直了脊背,他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但目光更冷:
“抚台大人要参,末将无话可说。
但临清防线一日不布,清军便多一分南下的可能,济南百姓便多一分危险。
故末将今日只能得罪抚台大人,我部今日必须南下临清,若您执意阻拦,便是与山东百姓,与我大军为敌!”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颜继祖气得脸色更白了,手指微微颤抖,指着卢方舟,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在心中不断地骂着:
“现在这些军头一个个的都桀骜不驯!
一个刚被任命的总兵就敢对地方大员这么说话!”
颜继祖面色铁青,但在卢方舟眼中迸射出的冷厉杀机,以及他身后卢家军弥漫的肃杀之气逼迫下。
先前因那股“文官能节制武官”生出的底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一个常年居于衙署的文官,哪里见过这般凶悍的军阵气势。
最后只得悻悻然拨转马头,带着他那一千标营兵,灰溜溜地返回德州城。
心中却已打定主意,一回德州便即刻上书朝廷。
狠狠弹劾卢方舟“违令拒调、目无上官”,定要参倒这个无法无天的军头。
卢方舟冷眼看着那队人马远去,嘴角勾起一抹冷嗤,在心里暗啐一声。
这迂腐之辈怎知其中利害!
他率军驰援临清,看似抗命,实则是挽狂澜于既倒,某种程度上也是救了颜继祖一命。
若真如历史轨迹那般,坐视清军长驱直入攻破济南,生俘德王。
届时崇祯震怒之下,第一个被推出去砍头以谢天下的,必然是他这个山东巡抚!
……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卢方舟更不再耽搁,连连催促大军加快行程。
全军将士顶风冒寒,一路急赶,终于在十二月二十九日这天,卢方舟率领的卢家军终于抵达临清州西北的鳌头矶。
但见此地位于运河东岸,紧傍着卫河渡口。
台顶平坦开阔,可俯瞰四周数里之地,正是天然的防御要地
中间地势陡然隆起,形成一片土山台地。
台顶平坦开阔,视野开阔,可俯瞰周遭水道与平原,确是天然的防御要地。
卢方舟仔细勘察四周地形后,心中大为满意。
那片隆起的台地,正是设立核心阵地的绝佳位置。
可以在此布置了望台、指挥部,并将军中射程最远的轻型弗朗机炮部署其上,居高临下,以获得最大的火力控制范围。
待全军在土山台周边短暂休整,士兵们啃完干粮,卢方舟一声令下,全军即刻投入构筑防御工事的工程之中。
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多尔衮、多铎亲自率领的满洲正白、镶白旗主力,外加人数不明的蒙古八旗助战,来的清兵人数绝对不少。
而且据各方战报,此次清兵入关,可是携带了相当数量的火炮,攻坚能力远超以往。
因此,此次构筑的防御体系,不仅要能充分发挥卢家军的火器优势,予敌大量杀伤。
更必须着重考虑如何抵御清军的炮火轰击。
一路上和赞画们的商议后,最终确定了一个由三道防线组成的纵深防御体系。
第一道防线是外围迟滞区。
于主阵地前三百步之外,大量挖掘交错纵横的陷马坑,并布设铁蒺藜。
此区域的目的并非歼敌,而是迫使清军骑兵进入此区域后,不得不大幅降低冲击速度。
以打乱其进攻阵型,让他们暴露在卢家军远程火力下的时间变长。
第二道防线也就是主阵地。
围绕鳌头矶高台,挖掘一道深度超过一人高、宽度达一丈以上的主壕沟。
但并非完全封闭,每隔五十步左右便预留一个可容三四人并排通行的通道。
既可用于日后发起反冲击,也诱使清兵集中兵力在这,再集中火力射杀。
壕沟中挖出的泥土,在离壕沟后面六十步处构筑一道夯土胸墙。
这个距离可以让卢家军的火铳,可以有效杀伤靠近壕沟的重甲清兵。
对面清兵如果用弓箭反击,这个距离直射基本没戏,只能抛射,对卢家军士兵的威胁将大大减小。
在胸墙上还开凿出了燧发铳和虎蹲炮的射孔,便于火铳手、炮手在被清兵近身后的对射时提供保护。
在胸墙内侧,每隔十丈还挖掘了一个避炮洞。
洞顶以粗大圆木与厚实沙袋覆盖,可以容纳数名士兵同时在内,躲避清兵的炮击。
第三道防线则是鳌头矶山台的核心阵地。
此处将被建设为最后的壁垒和指挥中枢。
其布置与第二道主阵地相仿,同样挖掘壕沟、修筑胸墙、开设射孔、构建防炮洞,只不过地势更高,更为险要。
一旦外围及主阵地全部失守,全军便可退守于此,进行最后的抵抗,等待援军或扭转战机的到来。
整个防御体系的核心思想,便是以纵深工事抵消敌军兵力优势。
以近远程火力最大化杀伤,以坚固掩体防护炮击,最终将清兵拖入最残酷的消耗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