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很晚
杯盘狼藉被叶萍和奶奶利落地收拾干净，爷爷微醺地靠在太师椅上听电视机里的戏曲，阿黄吃饱喝足，趴在炉子边打盹，米花则蜷在爷爷的脚背上，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球
陆子衿也喝了几杯爷爷自酿的米酒，脸上带着薄红，眼神比平时更亮些，但神智还清醒
他见苏青青帮着收拾完碗筷，脸上也带着疲惫的红晕，便起身道
“我来吧，你休息着。”
刷刷几下洗好碗筷，就拉着苏青青蹬蹬上楼，抛下一句
“爷爷奶奶，妈，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他十分自然地走向自己房间——也就是原本他的卧室，现在临时给苏青青住的那间，怀里还抱着叶萍早给他准备好的、从书房小床上取来的被褥枕头
“站住！”
叶萍刚从厨房擦完手跟上来，准备找苏青青说几句体己话，一眼看见儿子这架势，立刻出声拦下，眉头蹙起
“你做什么？青青睡你屋呢！”
“我知道啊。” 陆子衿回答得理直气壮，脚步都没停
“知道你还往里去？”
叶萍几步上前，压低声音，带着点责备和难以置信，“混小子你按的什么心？青青是客人，你……”
“妈诶，”
陆子衿停下脚步，转过身，因为酒意，笑容比平时更灿烂，也更有点欠揍
“你儿媳妇都同意了。”
“啊？”
叶萍愣住了，下意识看向跟在陆子衿身后、脸颊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苏青青
苏青青头垂得低低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
“那个……阿姨……妈……今晚，我和子衿……一起睡……”
叶萍彻底懵了，看看儿子又看看未来儿媳，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快？虽然她心里早就把青青当自家孩子，可这还没正式过门呢……
陆子衿趁着老妈愣神的功夫，酒意混杂着某种恶作剧得逞的兴奋，再加上一点点对未来的憧憬和调侃，竟红着脸大声补了一句
“你看吧！我都说了！妈！儿子给你造孙子去咯！”
“去你的！胡说八道什么！”
叶萍脸腾地红了，又羞又气，一巴掌拍在陆子衿胳膊上，力道却不重
她看着儿子那副混不吝又带着傻笑的样子，再看看苏青青已经红到脖子根、恨不得把自己缩起来的模样，最终只是无奈又带着点纵容地叹了口气，挥挥手
“滚滚滚，喝点酒就没正形！好好照顾青青，别欺负她！”
“得令！”
陆子衿嘿嘿一笑，抱着被子，另一只手牵起几乎要冒烟的苏青青，快步走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楼下堂屋里，爷爷不知何时已经把电视机声音调小了，正慢悠悠地啜着茶
奶奶拿着抹布擦桌子，动作不疾不徐
两人对视一眼，奶奶嘴角弯起，爷爷眼里也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什么也没说，继续各自手里的活计
窗外的夜色，似乎也更柔和了些
房间里，暖黄的灯光洒在原木色的家具上，布置得很整洁，还飘着淡淡的、阳光晒过被褥的清新味道
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视线，苏青青立刻“原形毕露”，羞恼地扑上去，精准地揪住陆子衿腰侧一小块软肉，用力一拧
“哎哟！”
陆子衿吃痛，被子差点掉地上，“轻点轻点！老婆大人饶命！”
“谁是你老婆！还造孙子……陆子衿你胆子肥了啊！喝点酒就满嘴跑火车！一点都不能喝的小趴菜！”
苏青青脸上红晕未退，眼睛却瞪得圆圆的，又是羞又是气
虽然知道陆子衿喝一点酒就会上头，但也没想到这家伙当着叶萍阿姨的面什么话都敢说
“好啊你，要生你自己生，我可不生！”
“错了错了，真错了！”
陆子衿连连求饶，眼里却满是笑意，他把被子往床边一放，顺势将人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发顶
“我那不是……高兴嘛。而且，妈这不是没反对嘛。”
“你还说！”
苏青青在他怀里挣了挣，没挣开，也就由他抱着，把发烫的脸埋在他胸前，闷声道
“丢死人了……阿姨……妈妈肯定觉得我太不矜持了。”
“怎么会？”
陆子衿收紧手臂，声音温柔下来
“我妈不知道多喜欢你呢。她那是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你看，最后不是同意了？爷爷奶奶都没说话呢。”
苏青青在他怀里安静了一会儿，感受着他胸腔里平稳的心跳和身上淡淡的酒气混合着清爽皂角的味道，心里的羞恼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的归属感。这里，是他的房间，是他的家，而现在，她和他一起在这里
“切，就算我真给某人也不敢要，胆小鬼~”
她抬起头，看着他还有些红的脸和亮晶晶的眼睛，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难受吗？让你别喝那么多，非要陪爷爷喝。”
“不难受，爷爷那酒度数低。”
陆子衿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像个讨赏的大狗狗，“就是有点渴。”
“活该！”
苏青青嗔道，却还是挣脱他的怀抱，走到桌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温水壶，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
“慢点喝。”
陆子衿就着她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干燥的喉咙顿时舒服了许多。他看着她细心照顾自己的样子，灯光在她睫毛上投下小扇子似的阴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青青，”
他接过杯子放到一边，重新将她揽入怀中，这次动作轻柔了许多，“谢谢你。”
“谢什么？” 苏青青依偎着他
“谢谢你愿意来我家，谢谢你让我家人这么喜欢你，也谢谢你……”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认真，“谢谢你也喜欢我，愿意考虑我们的未来。”
苏青青心头一热，环住他的腰，轻轻“嗯”了一声
“说这些肉麻的话干嘛……”
“小情侣本来就该说点肉麻恶心人的话嘛~”
“闭嘴！”
窗外万籁俱寂，偶尔传来远处极轻微的狗吠
房间里，两人静静相拥，能听见彼此呼吸和心跳的声音。煤炉的暖意透过门缝微微渗入，并不觉得冷
过了许久，苏青青才小声说：“那个……睡觉吧。你……你打地铺吗？”
陆子衿身体一僵，低头看她，眼神有点委屈：“啊？地上多凉啊……床……不是挺大的吗？”
苏青青脸又红了，推了他一下：“想得美！你睡相那么差！万一……万一踢到我怎么办！”
“怎么会踢到你呢？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睡了那么多次明明睡相差的是你好吧”
“啊！臭影子！你真是酒喝多了！”苏青青举起小粉拳
“打你打你打你，打死你这个臭流氓，谁跟你睡了那么多次！”
“喔喔喔！错了错了！我保证不动！就规规矩矩睡觉！好吧！”
陆子衿挨打立正，立刻举手发誓，眼神真诚无比
“而且，我都跟妈说了……一起睡，要是打地铺，明天她该怀疑了我真不举了。”
“什么不举！胡说八道！”
苏青青咬着唇，看着他可怜巴巴又暗含期待的眼神，心一软，再加上……其实她心里也并非真的抗拒
和他在一起，总是安心的
“……那，那你不准乱动，不准……不准想乱七八糟的！”
她最终松了口，却还是凶巴巴地警告
“保证！” 陆子衿眼睛一亮，迅速铺好床，把自己的被子放在外侧，又把苏青青的被子仔细铺在里侧，中间还留了条小小的“楚河汉界”
两人洗漱完毕，换上舒适的睡衣，躺进各自被窝
灯熄了，只有窗外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一片清辉
起初，两人都规规矩矩地平躺着，中间隔着那一道无形的“界线”。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好奇怪，出租屋里都能盖一张被子，抱一起睡，现在却要分开”
“不说话会死吗？臭影子”
过了一会儿，陆子衿悄悄侧过身，面向苏青青的方向。黑暗中，他能看到她朦胧的轮廓和轻轻颤动的睫毛。
“青青？” 他极小声地唤道。
“……嗯？”
“冷吗？”
“……不冷。”
“那……晚安。”
“……晚安，影子。”
又过了一会儿，一条手臂悄悄越过“楚河汉界”，摸索着，找到了被窝里那只柔软微凉的手，轻轻握住。
苏青青的手微微一动，却没有挣脱，反而翻过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臭影子”
温暖，从交握的掌心，一路蔓延到心底最柔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