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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不是落下的,是砸下来的。

台风“蒲公英”的卷过城市,带着咸腥的海沫气息,将仕兰中学淹没在一片灰蒙蒙的喧嚣里。

豆大的雨点狠狠撞击着教学楼顶的防水层,发出沉闷的鼓点声,又在屋檐边缘汇成浑浊的水帘,哗啦啦倾泻到下方积水的柏油路上。路已经看不见了,只有一片片反射着惨淡路灯光的、不断被雨箭击碎的水洼。

路明非瑟缩在教学楼出口的狭窄屋檐下,像一只被遗弃的、湿透的小狗。

“这鬼天气……真要命……”

突然路明非眼睛一亮,像饿了几天的小狗看到骨头一样。眼中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芒。他鼓起勇气,对着在管家伞下小心翼翼望黑色宝马走去的同班同学柳淼淼喊道。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一下吧!”

“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又跟你不在同一个方向!”柳淼淼头也不回。

路明非看着柳淼淼的消失在雨幕里,又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心里那点微弱的、蹭个车的勇气彻底熄灭了。

他正准备拿外衣裹住脑袋,蹿进暴雨中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路明非?”

路明非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楚子航站在隔壁教室窗户后面。

这位初三的学长,仕兰中学的传奇人物,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是落在路明非身上的。

“啊?楚…楚学长?”路明非有点结巴。

“雨太大,直接冲回去很容易感冒。”楚子航陈述着显而易见的事实,语气没什么起伏,“一起走?”

路明非愣住了,怀疑自己听错了。天上掉馅饼?还是楚学长在开玩笑?他看着楚子航那双平静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戏谑的成分。

“我…我?”路明非指了指自己,还有点懵。

“嗯。”楚子航点了点头,简洁得不能再简洁,“我在值日,还要等一会儿。你要不介意,可以进来等。”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楚子航一个人。日光灯管发出稳定的白光,照亮了排列整齐的桌椅,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雨水湿气的混合味道。值日表上写着楚子航的名字。

进来时,路明非看到楚子航把整桶水放在后面的黑板报下,他们马上就要毕业了。按理来说后面黑板报应该留给后面的人处理,但看上去楚学长责任心很高,准备替学弟们处理掉。

路明非站在门口,有点手足无措。看着楚子航一个人忙碌,他总觉得就这么干站着很尴尬。他鼓起勇气,小声说:“楚学长…那个…要不我帮你擦黑板吧?”他声音越说越小,有点忐忑,觉得自己可能太唐突了。

楚子航擦拭的动作停了一瞬。他转过头,看着路明非——这个比自己矮一点的初二学弟,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讨好和紧张的神情。

楚子航沉默了几秒。他知道路明非在年级甚至班里都不算起眼,甚至有点被边缘化。这种主动帮忙,与其说是热心,不如说是一种小心翼翼的示好,或许还带着点感激。如果拒绝说不定会让他更加难受。

“好。”楚子航最终点了点头,把黑板擦递了过去,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谢谢。”

路明非松了口气,赶紧接过黑板擦,卖力地擦了起来。

楚子航走到窗边,拿出他的手机,输入信息:“雨下的很大,能来接我一下吗?带了一个同学。”

几十秒后信息会回复。

“好嘞好嘞,没问题,在学校等着,我一会儿就到!”

看完后,楚子航把来往的信息删掉。给“爸爸”看到不好。

当路明非正在擦第三遍时,外面传来了提神的喇叭声。

“走吧。”楚子航喊了一下仍在认真擦黑板的路明非,同时背上“爸爸”从伦敦给他买的包。

“哦…哦,好,知道了!”路明非连忙跟上楚子航的脚步。

他们走到屋檐边,对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犹豫了一瞬间。

这里的男人赶快推开车门,张开一张巨大的黑伞迎了上来,十分的殷勤。

但楚学长看都不看他一眼,推开伞冒雨走到车边,自己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路明非有些愣住,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还是尴尬的跟身边的男人走向了那辆迈巴赫。他也打开后车门,坐在楚子航旁边。

打着伞的男人将伞递给路明非:“麻烦同学帮我插车门上,有个洞专门插雨伞。”说完便扭头钻回车里,坐在驾驶座上。

“哦,哦,好的。”路明非将雨伞放好,老实的坐在车上。

“衣服湿了吧?我帮你把后排座椅加热打开?谁用谁知道,舒服的要死!”男人开始吹嘘起这辆车。

“用不着,回家换衣服。”

“行吧……子航的同学,你需要吗?”

“啊?!我……我也回家换衣服……”

“哦,哦。那我开车了。”男人清了清嗓子,对中控台说道:“启动!”

屏幕亮起,仪表盘上闪过冷冽的蓝光,但车里感受不到丝毫震动,发动机沉雄的低吼也被隔绝在外。

男人麻利的换挡,加油。迈巴赫轰然提速,在操场上甩出巨大的弧线,利刃般劈开雨幕,指示出仕兰中学的大门。

门卫在岗亭挺直腰背,站的笔直这辆豪华车和它象征的财富的尊敬。

楚子航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可尊敬的,在这样的雨天,他所要的不过是一辆来接他的车和一个记得来接他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哎我说子航,你们学校这排水不行啊,门口那水洼,都能养鱼了!”他一边熟练地操控着这辆庞然大物,一边从后视镜里瞟着楚子航。

“今天练球没?听说你们队下周跟隔壁校打友谊赛?你小子可得好好表现,给你爸我长长脸!虽然你爸我现在就是个开车的,但儿子出息,那也倍儿有面子不是?”

楚子航坐在路明非旁边,身体微微靠着车门,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一片的霓虹灯,对楚天骄的滔滔不绝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那些话只是背景噪音。他打开了收音机,播音员的声音比男人的声音更让他心里感到清静。

“现在播报台风紧急警告和路况信息,根据市气象台发布……高架路上风速高,能见度低于三十米,请还在路上行驶的司机绕道行驶。”

男人也不在意,或者说习惯了,话头又转向路明非:“小同学叫什么来着?路明非?好名字!听着就敞亮!在几班啊?学习怎么样?跟我们家子航熟不?这小子,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忒没劲!是不是?”

他哈哈笑着,语气像是在开玩笑,但路明非能感觉到那笑声底下隐藏的一丝无奈和…也许是失落。

路明非尴尬极了。他偷偷瞄了一眼楚子航,后者依然像座冰山,纹丝不动。他觉得车厢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为了缓解这令人窒息的尴尬,路明非只能硬着头皮接话:“啊…叔叔好…我,我在初二(3)班…学习…还…还行吧…楚学长他…他很厉害的…” 他回答得磕磕巴巴,手心有点冒汗。

“哈哈,还行就是不错!年轻人谦虚!”男人似乎很满意路明非的回应,“别学他,整天板着个脸,跟谁欠他钱似的!哎,对了,前面好像堵死了?”他忽然皱起眉,看着前方一片刺眼的红色刹车灯。

“要我这V12发动机的车龟爬?”男人嘟囔了一句,猛的转向方向盘,强行切入应急车道。

这一动作差点害得后面奥迪撞上迈巴赫的屁股,气的奥迪车主破口大骂。

“你他妈的会开车吗?奔丧呢?!”

男人得意地冲两人挤了挤眼睛,全然不顾后面车主的责骂。六米多长的车在他手上如一条钢铁鲇鱼。惹的不知道多少辆车被他超车后,降下车窗破口大骂。

男人呲牙咧嘴的笑了。

但一会儿后,就算凭男人的技术也无法进行超车。

前面两车剐蹭,司机撑着伞喷着唾沫大骂。二人互不相让,就这么塞住了几十辆车。这么大的雨,交警一时半会赶不过来。

楚子航想把耳朵堵住,真乱,整个世界都乱糟糟的。

“傻x呀!两台小破车有什么可吵的?反正都是保险公司出钱!”男人骂骂咧咧,“我送完儿子还有事呢……”

男人嘟囔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打着。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目光扫过旁边一条通往高架桥的上匝道。那条路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昏暗,那里空无一人。

“这破路…”男人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楚子航,又看了看前方望不到头的车龙,似乎在权衡什么。几秒钟后,他猛地一打方向盘,“坐稳了!咱抄个近道!这条路应该能上高架,不过高架大概封路了!”

迈巴赫庞大的车身灵活地拐了个弯,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水花,稳稳地驶上了那条通往高架桥的匝道。将身后那片红色的灯海和喧嚣的喇叭声甩开。

路明非有些奇怪,为什么这里空无一人?难道其他车主不知道走这吗?他可不信这些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司机,但听见男人说封路,他不禁担心的问道:

“真封路了,一会儿下不去怎么办?”

“没事儿,真上来了就不怕下不去!到时候顶多给出口守着的人递根烟的事!”

楚子航有些担心的接话:“广播说高架路上风速高,能见度低,让绕道行驶。”

“没事,风速高怕什么?人家微型车才怕!迈巴赫62,你知道有多重吗?二点七吨!十二级风都吹不动它!”

“叔叔,你要不开慢点吧!这天气还开这么快有点危险啊。”

“没事!叔叔的技术好的很呢!”

迈巴赫在空荡荡的高架路上飞驰,掀起一人高的水花,男人自作主张的打开音响,放出的音乐是爱尔兰乐队Altan的《daily Growing》

“不错吧?他们都说是张好碟我才买的,讲父爱的!”

“讲父爱的?可听歌词这性别有点不对呀!叔叔你是不是被忽悠了?”

“这首歌是女孩和父亲的对话,不是男孩的。路明非说的不错,这放给我听不合适……”楚子航有些哭笑不得。

“是男是女有什么不一样?你们就是肤浅!”男人大大咧咧的,“你们听得懂?这首歌讲什么的?”

“说一个父亲把24岁的女儿嫁给一个14岁的富家子弟,女儿不愿意。担心等到丈夫长大了,自己已经老了。可父亲说自己的安排没错,他把女儿嫁给有钱人的年轻人,等他老了,女儿就有人能依靠。”

这是楚子航上车以来说的最长的话,“但是,那个富家子弟还没长大就死了,女孩非常悲伤,在绿草如茵的墓地上用法兰绒为他织寿衣。”

“什么鬼歌?一点意思都没有,这女孩的丈夫最后什么都没搞出来就死啦?!”

男人关了音响,“算了,不听了。不过这雨……龙王发大水了这是?”

楚子航看着窗外模糊的雨景,侧脸线条冷硬,仿佛没听见。

“哎,我说,你们苏老师最近怎么样?哦不对,现在该叫苏阿姨了……”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语气里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别的什么。

楚子航的嘴唇抿得更紧,依旧沉默,像一尊没有回应的石像。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和尴尬。

路明非夹在中间,感觉坐立不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楚子航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和抗拒,也能感受到男人那种试图用夸张话语打破僵局却适得其反的挫败。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试图接上男人的话茬,缓解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叔叔,您技术真好!坐着特别稳!”他试图寻找安全话题。

“哈哈!小子有眼光!”楚天骄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从后视镜里对着路明非扬了扬眉毛,语气得意,“要知道当年你楚叔叔我……”

他似乎想吹嘘一番过往,但话到嘴边又瞥了一眼旁边依旧石像般的儿子,硬生生转了话头,“咳,稳就对了!这鬼天气,就得开稳当的车!”

“啧,你看你看,这小子就知道装聋作哑。”

男人对着后视镜里的路明非努了努嘴,一副“你评评理”的表情,“小同学你说,当爹的问句话,儿子不理人,这像话吗?唉,都是给惯的…”

他絮絮叨叨地开始抱怨,从楚子航的沉默寡言说到自己当司机的不容易,老板的车得小心伺候着,今天这么大的雨还得出来接儿子云云。

路明非笨拙地试图缓解气氛,男人则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话匣子彻底打开,各种抱怨和吹嘘混杂着往外倒。

楚子航始终沉默,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只有偶尔因为车身颠簸而微微起伏的肩膀证明他还活着。

路明非夹在这奇特的氛围里,只觉得这豪华的车厢比外面风雨交加的世界还要让人窒息。

不过楚子航倒是有些庆幸把路明非叫上,否则那个男人肯定又要没话找话的跟他聊天,这种事情每次闹到最后都会很不愉快,有些时候甚至要吵一架。

不知为何,路明非突然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和困倦。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那些扭曲的光斑在他涣散的视野中诡异地旋转、重组……

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将他拉了回来。

“别动!!!”

当路明非回过神来,却听到车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路明非瞄了一眼时速表,时速一百二十公里。

路明非脑袋瞬间清醒,什么东西能在这样的速度下敲车门?!

路明非转头往窗外看去,无数黑色的人影聚集在车外,他们隔着沾满雨水的车窗,凝视着车内的几人。

“别怕!小子们!系好安全带!”

男人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颤抖,但脸色硬如生铁。

油门到底迈巴赫,车身震动,昂然加速。几秒内达到了时速一百八十公里,而且还在继续,因为他们没有甩掉那些影子。

四面八方都有水银色的光进来,把车里三人的脸色照的惨白。

那些怪物不知有多少,围绕着迈巴赫,就像一群死神围绕在垂死者的床边。他们一同睁眼,金色的瞳孔像是火炬般亮。

后座的两人低着头,痛苦的蜷缩起来。

在路明非混沌的意识中,他仿佛看见自己高踞于高天之上,脚下是匍匐的、形态各异的巨大阴影。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无法言喻的辉光,轻轻拂过其中一个巨大头颅的额顶,某种金色的、蕴含着不朽气息的符文便如同活物般渗入那生物的鳞甲深处……

紧接着,是一声撕裂寰宇、充满无尽悲怆与狂怒的咆哮。他看见那咆哮的源头撕裂了王座,用某种恐怖的力量强行捏造出一个扭曲的虚影。

“楚子航!!!路明非!!!”

男人声音宏大,瞬间刺破了那诡异而宏大的幻境。路明非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这是怎么回事?”路明非焦急的问道。

“那是你们的血统正在被开启,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孩子们,欢迎来到,”男人深吸一口气,“真实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

“刚才,还有接下来,无论你们看到什么都不要跟别人说,也没有人会相信你们,他们只会认为你们疯了。”

“我并不想这么早把你们卷进来,但今天接到你的消息……我还是没忍住……好吧,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个老爸想要在儿子心里树立个人形象就得爷们儿一点,以前一直都没有机会。”

男人舔了舔嘴唇,“这些家伙给我搭了一个舞台,那让我在儿子面前牛一次也可以吧!”

迈巴赫已经到达了极速,二百七十五公里每小时,男人仍把油门踩到底,紧握方向盘,直视前方。

前方只有水银般的光,什么都看不清,他们像是奔向大海。苍白色没有掌纹的手印挡在挡风玻璃上砰砰作响,影子们拍打着四面的车窗,力量大到似乎能打碎防爆玻璃。

窗外的黑影如同附骨之疽,金色的瞳孔在雨幕中燃烧,贪婪地窥视着车内脆弱的生命。

“我靠!靠靠靠!这…这什么玩意儿?高速公路午夜惊魂主题公园吗?门票也太贵了吧!”路明非缩在真皮座椅里,身体抖得像个筛子,嘴巴却像失控的机关枪一样疯狂输出。

“叔叔!楚叔叔!您这车保险买的是全险吧?带人身意外险吗?受益人写谁了!话说我的校园保险这能用到吗?…啊呸呸呸!最好永远用不到!”

路明非像只受惊的兔子,整个人几乎要缩进座椅里,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拔高、变形,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这车速表是坏了吧?二百七十五?这车是装了火箭推进器吗?还是说我们其实已经挂了现在在坐灵车直达十八层地狱观光?外面那些是什么东西?金眼美瞳批发市场搞促销吗?还是哪个剧组的丧尸群演没领盒饭追车讨薪来了?!学长!楚学长你说句话啊!这他妈科学吗?!”

路明非死死抓住安全带,身体被巨大的惯性压在椅背上,声音因为恐惧和高速带来的窒息感而尖利变形,烂话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往外喷,“叔叔!玩这个需要卖票吗?这是虚拟游戏吧?!体验一次打几折?能开发票吗?!我觉得我心脏要蹦出来给它当球踢了!”

男人紧盯着前方那片混沌的光芒,眼神锐利如鹰,嘴角却扯出一个狂放不羁的笑容:“发票?小子,活着出去老子请你吃大餐!现在,看好了!”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迈巴赫一个惊险的甩尾漂移,暂时将一侧蜂拥而至的黑影甩开些许距离。

路明非语无伦次,越紧张越控制不住嘴巴,烂话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往外喷涌,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心脏捏碎的恐惧。

他甚至下意识想去抓旁边楚子航的胳膊寻求一点依靠,但看到楚子航同样惨白紧绷的侧脸和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明亮的黄金瞳时,又讪讪地缩回了手。

男人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专注。那双总是带着点油滑笑意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锋。

“听好了小子们!这些玩意儿叫‘死侍’,龙血污染的低级造物,没脑子的猎犬!”

就在这时,一只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布满细密黑色鳞片的手掌猛地拍在驾驶座的车窗上,“嘭”的一声闷响,玻璃竟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那只手的手指如同枯枝,指甲尖锐漆黑,疯狂地抓挠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金色的竖瞳隔着玻璃死死锁定楚天骄。

“妈的…逼老子!”男人猛地猛地一打方向盘,迈巴赫一个惊险的甩尾,巨大的惯性将那只死侍甩开,但更多的黑影如同跗骨之蛆般涌上。

他伸手去抓路明非刚刚插在车门旁伞洞里的那把巨大的黑伞。在路明非和楚子航惊愕的目光中,他握住伞柄中段,手指在某个隐蔽的机括上用力一按!

只听“锵啷”一声清脆而冷冽的金属摩擦声!那看似普通的伞柄末端,竟被他硬生生拔出了一段!那不是伞骨,而是一截冰冷、狭长、泛着幽幽青光的刀柄!

紧接着,他手腕猛地一抖,伴随着机括弹开的“咔哒”声和布帛撕裂的“嗤啦”声,整把“伞”的外壳如同蜕皮般碎裂崩飞!藏在里面的,赫然是一柄弧度优美、寒光四射、刃口流淌着水银般冷冽光泽的——长刀!

“我勒个去!伞里藏刀?!”路明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叔叔您这…您这装备也太硬核了吧?!007都没您会玩啊!这…这犯法吧?交警叔叔要是查车怎么办?说这是您祖传的雨伞?”

男人根本没理会路明非的烂话。他眼神专注得可怕,动作快如鬼魅。就在一只死侍借着车速稍减的时机,冲到驾驶座窗外拍打。

男人手腕一翻,村正狭长的刀身在昏暗的车厢内划出一道凄冷炫目的弧光!翻透了车身。

“噗嗤!”

刀锋入肉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切割感。那只死侍的头颅连同小半个肩膀,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被平滑地斩断!腥臭的、带着暗金色光泽的粘稠血液如同喷泉般溅射在车窗外和车顶上。

“呕……”路明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直接吐出来。

“看到没有?干净利落!”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但更多的是兴奋和一种“看老爸帅不帅”的炫耀,“别被它们唬住!动作要快,下手要狠!!”

他话音未落,又是反手一刀,精准地刺穿了另一只试图靠近的死侍的眼窝,刀尖从其后脑透出。动作行云流水,狠辣精准,完全不像一个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司机。

“学长!你爸…你爸他…太猛了吧!”路明非看着直接把刀卡着,用车外的刀砍杀着旁边的死侍。

楚子航紧盯着父亲的身影,眼中的光芒剧烈波动,震惊、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在男人悍勇的搏杀和迈巴赫狂暴的冲刺下,车外死侍的嘶吼和拍打声似乎消失了。前方的雨幕似乎也稀薄了一点。

路明非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稍微回落了一点:“妈呀……终于出来了?叔叔你太牛了!比终结者还终结者!刚才那几下,帅得我腿都软了,比我们网吧通宵三天还虚……对了,叔叔,大餐还算不算数?” 他瘫在座椅上,劫后余生地拍着胸口。

“当然算……”男人也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握着村正的手也微微垂下。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同样脸色苍白的儿子,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轻松的笑。

“现在怎么办?”楚子航声音颤抖的问道。

“把你们送出去!!!”男人语气坚定。

连续开了十几分钟,直到看到路旁一闪而过的减速标志上显示前方一公里是收费站。男人才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应该到了正常区域了,过了收费站你们就下车看看有没有过路的车,搭个便车。”

“那叔叔你呢?”路明非有些担心的问道,旁边的楚子航眼神也透露着担心。

“他们是来找我的,”男人说,“不过别担心,我还是很能的,加上这台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跑的比他们快多了。”

楚子航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炫耀这辆车。

“我开玩笑呢,别当真。”男人笑道,“不过真的没事,我还要去参加你的家长会……”

迈巴赫没有减速,收费站越来越近,炽烈的白光让人感到温暖,像是夜行人在迷雾中看到旅社屋檐下的油灯,不由得加快脚步,仿佛到了那里就能放下一切不安。

车内三人都热切的望着前方,仿佛那是希望。

车猛的减速,刹车片刺耳的嘶叫着。

“不……不对!”男人嘶哑的说道。

前面灯光透露出来的不仅仅是温暖,仿佛还带着庄严与宏大,就像是……朝圣的人迈向神堂。

那种感觉绝对不是在茫茫大海中看到灯塔时的那种欣喜和希望,而是一种更为强烈、更为震撼的感受!这是种急欲亲近的欲望,但并非出于好奇或者功利,而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迫不及待地想要融入其中,与之融为一体!

他们停下了,可灯光却向他们逼近。那些放射在黑暗雨水中丝丝缕缕的白光。

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幽幽亮起。

那光芒起初微弱如豆,却带着无法言喻的威严和压迫感,瞬间穿透了凝固的雨幕和停滞的时空,牢牢锁定了疾驰而来的迈巴赫。

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一个巍峨如山的身影,缓缓从白光中浮现。

祂身披暗沉如夜色的古老甲胄,上面流淌着时光也无法磨灭的暗金纹路。胯下是一匹雄峻得超出常理的八足巨马,马蹄每一次落下,都踏在凝固的雨滴之上,发出如同闷雷滚动在心脏深处的“咚、咚”声。巨马喷吐着带着电光的细屑,金色的眼眸燃烧着永恒的神性之火。

北欧神话中,阿斯神族的主神——奥丁!

不仅如此,成群的黑影从奥丁身后走了出来,像一群要行弥撒的牧师,他们围绕在四面八方,一模一样的黑衣、一模一样的苍白的脸、一模一样的空洞,闪着金色光芒的双瞳。

“这……这……叔叔,这个守着的人我们递根烟能出去吗?”

“烟?呵……”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涩的笑声在凝固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这位……怕是不好这一口。”

挡风玻璃外,奥丁的独目燃烧着熔金般的光焰,穿透雨幕,如同实质的威压碾在三人身上。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僵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那被凝视的恐惧。

他死死抓住座椅边缘,指节泛白,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那…那祂喜欢什么?供…供品?香火?现在买还来得及吗叔叔……”

“祂……是冲我来的。”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确切地说,是冲我带着的‘东西’,还有……”他的目光扫过后视镜,在楚子航和路明非身上短暂停留,“我们的血脉。祂想要我们加入祂英灵殿。”

楚子航的呼吸猛地一窒,黄金瞳不受控制地剧烈闪烁,仿佛被奥丁的威压点燃。他感到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巨大牵引力和……恐惧。路明非则感觉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奥丁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山峦压在他的精神上。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压迫感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漠然与尊贵感,如同最深沉的洋流,悄无声息地在他体内涌动,将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威压稍稍推开。

但这感觉极其微弱,转瞬即逝,连他自己都未能清晰捕捉,更遑论他人。

“待在车里。”男人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锁好车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如果看见我们动手,不要管我,直接开车!”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最后深深看了楚子航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担忧,有决绝。然后他看了一眼路明非,眼中带着一丝……托付?

说完,男人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沉重的车门。

“爸!”楚子航失声喊道,下意识想伸手去抓,却被安全带死死勒住。

车门打开的瞬间,外面死寂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的威压灌入车内。男人的身影暴露在那片神圣又诡异的光芒下,显得异常渺小。但他挺直了腰背,迈步下车,反手“砰”地关上了车门,隔绝了车内两个少年惊惶的视线。

他站在倾盆大雨中,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外套。他右手握长刀村正。走向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个黑色的手提箱。在上面是一块银色的铭牌,刻着一半繁盛一半枯荣的世界树。

他朝着奥丁的方向,缓缓向前走了几步。

“伟大的主神奥丁!”男人的声音穿透雨幕,洪亮而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恭敬的语调,试图进行交涉。

“您要的东西,我可以给您!但请放这两个孩子离开!他们……还太年轻,不该卷入这场宿命!”他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奥丁的反应,脚步缓慢而稳定地移动着,似乎在寻找一个最佳的谈话位置。

“既如此,人类! 觐见吧!”

男人站住了,现在他距离奥丁大约一百米,距离身后的楚子航也大约一百米。雨水不断冲刷着他手中的长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被锁在车内的路明非,透过布满水痕和死侍拍打留下污迹的车窗,目光无意间与奥丁那燃烧的独目有了瞬间的交汇。

嗡——!

路明非的大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一片空白!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宏大的幻象轰然炸开!

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亲历者。

祂高踞于无法言喻的王座之上,脚下是浩瀚无垠的星辰之海。无数形态伟岸、散发着毁天灭地气息的巨影,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恭敬地匍匐在地。

祂们的头颅深深垂下,巨大的龙翼收敛,向王座表达着至高的敬畏与臣服。其中存在一个身披暗金甲胄、手持巨枪的巍峨身影——那是奥丁!此刻的祂,独目中的光芒是纯粹的孺慕与敬畏。

祂缓缓伸出手指,指尖流淌着创世之初的辉光,带着无上的温柔与威仪,轻轻拂过其中一条巨龙的额顶。那巨龙发出一声满足的、低沉的龙吟,某种蕴含着不朽法则的金色符文瞬间烙印在它的灵魂与血脉最深处,化作永恒不灭的权能。

紧接着,画面陡然碎裂!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路明非在冰冷的现实车中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校服。

他头痛欲裂,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刚才那拂过龙类额顶的触感……如此真实!还有奥丁那曾经纯粹的、如同仰望神只般的眼神……

车外,奥丁的独目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那亘古不变的漠然中,仿佛投入了一颗极其细微的石子,荡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祂的视线似乎……在锁定面前男人的同时,极其困惑地扫过了路明非所在的车窗方向。

但祂无法理解。祂的认知里,眼前车窗后那个瑟缩的、恐惧的的混血种,怎么可能与那至高的存在有关联?一定是错觉,是这具人类躯壳带来的干扰,或者是那件“东西”散发的特殊能量场引起的扰动。

这丝困惑转瞬即逝,奥丁的独目重新恢复了绝对的冰冷与锁定。祂的目标从未改变,他和他携带的、足以撬动命运的物品。现在再加上两个蕴含着巨大潜力的混血种少年。

“我觉得即便把东西给你,你也不会放我们走!”

他劈开双腿湿透的长裤,被冷风吹的飘动,如同一个街面上流氓那样拉风,但是在神一样的东西面前流露出流氓气?

“吾将许诺你们的生命。”奥丁宏大的声音如同滚雷碾过凝固的雨幕,“神,从不对凡人撒谎。”

“变得和这些死人一样?”男人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嘲讽,他猛地指向周围那些如同雕塑般矗立的死侍黑影,他们的金色瞳孔在雨水中燃烧着空洞的光芒。

“不,”奥丁的独目熔金流淌,声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仿佛恩赐般的诱惑,“你们的血统远比他们优秀,你们会更加强大!成为英灵殿的荣耀,分享神国的永恒!”

“凡是到过神国之人,便能再回归神国,因此来到这里的人必须每个都是神的仆从。”

男人心里瞬间做出判断:

谈崩了!

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半分怯懦。他不再是那个絮叨、油滑、试图在儿子面前找存在感的司机。此刻的他,是手握炼金利刃、直面神只的战士!是守护幼崽、不惜燃尽一切的孤狼!

“跑——!!!”

这声嘶吼不再是命令,而是用尽生命所有力量迸发出的咆哮!目标直指车内的楚子航!同时,他手中的村正长刀爆发出刺耳的尖啸,刀身上流淌的水银光泽骤然炽亮,仿佛活了过来!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雨幕的黑色闪电,不是冲向奥丁,而是——直扑向那柄被奥丁握在手中的、缠绕着毁灭性气息的昆古尼尔!

一股狂暴、灼热、仿佛要将血液点燃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奔涌,皮肤下的血管贲张,呈现出熔金般的可怕纹路!暴血!在极致的绝望和愤怒下,他的龙血第一次以如此狂暴的姿态开始沸腾!

“爸!!!”楚子航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黄金瞳中的光芒如同失控的熔炉,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他猛地去拉车门把手,但车门被楚天骄从外面死死锁住!

路明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魂飞魄散。他看到楚天骄悍然冲向那柄命运之枪,看到奥丁巍峨如山的身影微微前倾,握着昆古尼尔的手臂似乎极其随意地抬起。那动作缓慢、从容,带着神只俯瞰蝼蚁的漠然,却又精准地指向了那道决绝冲锋的渺小身影。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路明非能清晰地看到楚天骄脸上每一个肌肉的紧绷,看到他眼中燃烧的疯狂战意和……一丝释然?他也能看到奥丁独目中那亘古不变的冰冷,以及昆古尼尔枪尖上开始凝聚的、足以洞穿因果的暗金光芒!

路明非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撕裂!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愤怒混杂在一起,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腔深处爆发!就在这一刹那,他涣散的瞳孔深处,一抹比奥丁独目更古老、更纯粹、更漠然的光芒陡然亮起!

那不再是幻象中的微光,而是如同冰封亿万年的星辰核心被瞬间点燃!一股难以言喻的、至高无上的意志仿佛要冲破他凡俗躯壳的束缚,席卷而出!

【停下。】

一个冰冷、空洞、仿佛来自宇宙洪荒尽头的声音,直接在路明非的意识深处响起。那不像是他的声音,却又源自他的灵魂最深处。伴随着这声音,一股无形的、如同绝对零度般的恐怖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这股威压无形无质,却比奥丁的神威更加纯粹、更加本源!它并非针对任何人,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

时间,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一个休止符!

奥丁那抬起的手臂,昆古尼尔枪尖凝聚的光芒,甚至那瓢泼而下的雨滴……都出现了极其细微、几乎可用肉眼捕捉的——凝滞!

仿佛宇宙的弦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发出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尤其是奥丁!祂那燃烧着永恒神火的独目,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无法控制的波动!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铭刻在灵魂本源上的、如同面对造物主般的战栗和惊疑瞬间席卷了祂的意识!

祂的独目猛地转向迈巴赫的车窗,死死“盯”住了那个蜷缩在后座、瞳孔深处闪烁着诡异苍白的少年!

这不可能!

祂的意志在咆哮!那个卑微的、恐惧的、血统混杂的人类幼崽身上,怎么可能散发出如此……如此……让祂本能地想要匍匐的气息?!这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至高得如同世界法则本身!是错觉?是陷阱?还是……那个早已消散的、祂曾仰望的存在的……余烬?!

男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感觉到锁定自己的、那如同山岳倾轧般的必死压力,出现了极其明显,真实存在的缝隙!这缝隙就在眼前!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激发了他战斗本能的最巅峰!村正长刀猛地向上撩起,带着他全部的力量、四度暴血的狂怒、以及对身后两个孩子的最后守护,狠狠斩向奥丁刺出的冈格尼尔枪身!

“铿——!!!”

一声足以震裂耳膜、撕裂灵魂的金属撞击巨响轰然爆发!

刺目的火花如同星辰爆炸般迸射!狂暴的冲击波以刀枪交击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凝固的雨滴被瞬间震碎成更细小的水雾,地面龟裂,迈巴赫的车身剧烈摇晃,车窗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男人如遭雷击!他感觉自己劈中的不是一柄枪,而是一座崩塌的山脉!恐怖的巨力沿着刀身狂涌而入,双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虎口瞬间撕裂,鲜血狂飙!村正长刀发出一声哀鸣,刀刃上崩开一个巨大的缺口!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口喷鲜血,以比冲锋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迈巴赫的前引擎盖上!

“呃啊——!”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但眼中的疯狂战意丝毫未减!他右手死死抓住村正,左手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将那个刻着半枯半荣世界树的黑色手提箱,朝着迈巴赫驾驶座——狠狠打碎玻璃砸了进去!

“全速启动——!!”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嘶吼,鲜血从口中涌出。

“记住!箱子!带它走!死也要带它走!去找‘学院’!找施耐德!或者……找昂热!” 他报出的名字如同最后的密码,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V12引擎爆发出困兽般的咆哮!沉重的迈巴赫如同挣脱锁链的猛兽,轮胎疯狂摩擦着湿滑的路面,卷起浑浊的水浪,车身剧烈扭动着,猛地向前窜出!

车内,路明非瞳孔深处的苍白光芒如同潮水般褪去,那股恐怖的威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巨大的眩晕和虚脱感如同海啸般几乎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昏死过去,只有心脏在疯狂擂动,证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并非幻觉。他伸手将驾驶座的箱子拉到后座,死死抱住。

“爸!!!”楚子航目眦欲裂,黄金瞳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看到了父亲的惨状,看到了那飞进来的手提箱!

奥丁从那一瞬间的惊悸和偏移中“回神”,独目中的困惑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取代!祂感受到了!虽然无法理解,但祂确信刚才那干扰祂、甚至让祂灵魂战栗的源头,就在那辆车里!那里面藏着一个巨大的变数!

他没关注重伤的男人,枪尖瞬间再次锁定——这一次,目标直指楚子航身后那个刚刚散发出诡异气息的路明非!

暗金色的毁灭光芒在枪尖疯狂凝聚,比之前更盛!周围的死侍如同得到了指令,被迫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扑向迈巴赫!

男人站在前引擎盖上,虐杀着周围挡路的死待,在迈巴赫即将冲出神国的一刻,他一跃而起,猛然扑向那恢弘的神明!

几乎就在同时!

轰——!!!

一道暗金色的毁灭光流擦着迈巴赫的车尾轰然落下!沥青路面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撕裂、融化,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恐怖坑洞,边缘还流淌着暗金色的熔岩状物质!爆炸的气浪将迈巴赫狠狠掀飞,车身在空中剧烈翻滚,防弹玻璃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

但它就这么翻滚着,滚出了这片神国。

“啊——!”路明非和楚子航在车内如同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路明非死死抱住那个飞进来的黑色手提箱,仿佛它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奥丁,那巍峨的神只,正缓缓调转马头,燃烧的独目穿透雨幕和距离,冰冷地、死死地“锁定”了挡在身前的男人。

“登神之路已经阻断,现在的你已经可以说是个死人了,但吾仍允许你加入吾的英灵殿。”

“那就让我这个死人,在儿子面前闪耀一次吧!!!”

砰!轰隆!

迈巴赫重重砸落在地,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四轮朝天,车体严重变形,警报器发出凄厉的哀鸣。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残破的车身。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盖下冒出的黑烟和雨水敲打车壳的声音。

楚子航被安全带倒吊着,额角有鲜血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挣扎着解开安全带,重重摔在扭曲的车顶棚上。剧痛让他几乎窒息,但他顾不上了。

“爸……”他嘶哑地低唤,声音破碎不堪。他艰难地爬向破碎的车窗,试图望到高架桥的战斗,但视线被扭曲的车体和浓密的雨幕阻挡,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

“路明非……路明非!”他猛地想起身边的人,声音带着恐慌。

“咳咳……学……学长……”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后座传来。路明非被卡在变形的座椅和那个黑色手提箱之间,浑身剧痛,眼前发黑,但似乎没有致命伤。他怀里的箱子冰冷而沉重。

“你怎么样?”楚子航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未消的惊悸。

“还……还活着……就是……感觉像被大象踩过……”路明非艰难地喘息,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箱子,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集中了一点。

楚子航心思杂乱无比,刚才那瞬间的苍白意志、奥丁的偏移、父亲的惨状、还有此刻这死里逃生的冰冷现实……无数碎片在他脑中疯狂冲撞。

楚子航挣扎着,用尽力气去踹变形的车门。金属扭曲的呻吟在雨夜中格外刺耳。

他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的路明非,又看了一眼那个刻着世界树的黑色手提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必须带着路明非和箱子离开这里!

“路明非!撑住!我们得走!”楚子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踹向车门连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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