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预言中“纪元之劫”全面爆发的十年之期,仅剩最后一年的时候,那套冰冷的世界清理程序,终于不再满足于仅仅是在背景层面施加压力与扰动。它的力量,如同高压锅承受不住内部压力,开始从最脆弱的“密封处”,向现实世界渗透出第一缕实质性的“泄漏”。
这些泄漏并非同时同地发生,而是几乎在二十四小时内,如同随机散落的致命雨点,同时砸向了全球多个毫无规律可循的地点。它们并非“劫”的主体攻击,更像是程序正式运行前,系统自身压力释放产生的“时空涟漪”与“规则bUG”,但其展现出的恐怖与诡异,已经足以让任何目睹者肝胆俱裂。
非洲,撒哈拉沙漠最深处,一片自古以来便被黄沙覆盖、面积超过一百平方公里的区域。某日正午,烈日当空,驻扎在边缘的科考队成员惊恐地看到,远方那连绵的沙丘、起伏的沙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绝对平滑的巨手瞬间抹除!没有巨响,没有爆炸,没有塌陷的旋涡。前一秒还是亿万沙粒构成的壮阔沙漠,下一秒,就变成了一片光滑如镜、反射着刺目阳光的、裸露的深色基岩。仿佛那里亿万年来的风沙堆积,从未存在过。这不是地质变化,而是那片区域的“历史”与“存在”中,属于“沙”的“概念”与“物质”,被规则层面的力量直接“删除”了。留下的,只有绝对的“空”与“无”,以及深入灵魂的寒意。
南太平洋,一座拥有数十万常住居民、风景如画的热带岛屿。某天清晨,外出巡航的邻国海军舰艇惊恐地发现,他们无法与岛屿取得任何形式的通讯联系。冒险靠近后,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景象:岛屿本身依然存在,但以岛屿海岸线为界,内部的时间流速变得极其诡异而混乱。从外部观察,岛上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万倍速快进键。建筑在几个小时内迅速风化、坍塌,茂密的雨林在一天内经历数次荣枯轮回,街道上的人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蹒跚、最终化为枯骨尘埃……而岛屿之外,时间流速正常。仅仅三天,外界的三天,这座岛屿上已然度过了三百年!一个现代文明社会,在时间规则的错乱下,被加速风化成了原始废墟,只留下少数茫然无措、瞬间苍老濒死的幸存者,在废墟中发出无声的哀嚎。这是“时间”规则发生的局部紊乱与泄漏。
北欧,一个以宁静祥和着称的边陲小镇。一夜之间,小镇范围内的“因果律”与“逻辑性”发生了恐怖的崩坏。辛勤工作、与人为善的老者出门被自己喂养的流浪猫“意外”绊倒,后脑撞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当场死亡,而那只猫却因此被邻居奉为“带来好运的神猫”,获得无尽宠爱与美食。一个平日里游手好闲、小偷小摸的混混,某天随意朝天空扔了块石头,石头落下时竟然奇迹般地砸中了一只偶然飞过的、体内蕴含稀有元素的变异鸟类,他因此一夜暴富,成为小镇英雄。相反,镇上的医生因为尽全力救治病人而累倒,却被指责“医术不精”;教师因严格管教学生而被家长联名驱逐……善无善报,恶无恶果,甚至完全颠倒。基本的逻辑与道德因果彻底失效,小镇在极致的荒诞、混乱与自相残杀中,仅仅一周便自我毁灭,化为鬼域。这是“因果”与“社会逻辑”规则发生的泄漏与污染。
类似的恐怖“涟漪”,在全球各地陆续出现了十几处。表现形式各异,但核心都是某一项或几项基础世界规则发生了局部的、致命的紊乱或“被修改”。
“人间壁垒”在陆燃的主持下全力运转,淡金色的规则网络明灭不定,发出了承受重压的“呻吟”。它勉强抵挡住了这些散逸的、无规律的“劫波”对结界主体区域的直接影响,将这些恐怖的规则泄漏现象主要限制在了发生地及周边较小范围,避免了灾难的无限扩散。
但代价是巨大的。结界的能量消耗如同决堤般飙升,维持全球网络稳定的负荷达到了设计临界值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那些处于“涟漪”爆发点附近或能量传输路径上的“因果锚点”,开始大量出现过载、过热甚至直接爆碎的报告。每一座锚点的损毁,都意味着其连接区域民众的信念能量供给出现缺口,也意味着【人间壁垒】整体结构出现了一个薄弱点。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涟漪”的出现看似随机,但其爆发点的选择,似乎隐隐与【人间壁垒】网络的一些能量节点分布、或是地脉灵气的某些薄弱环节有所关联。
“它在试探。”星象师夜以继日地分析着数据,声音因疲惫而沙哑,更因结论而沉重,“这些‘规则泄漏’并非无的放矢。它们在测试我们结界的反应模式、能量分布、结构强度……就像病毒在试探免疫系统的漏洞,或者……杀毒程序在扫描系统文件的完整性,寻找最容易突破的入口。”
“同时,”麻衣老者面色凝重地补充,他感应到的地脉哀鸣范围正在扩大,“这也是在持续加压,消耗我们的储备,动摇支撑结界的‘根基’——那些普通民众的信念。恐惧与绝望,正在一些受灾区域蔓延,这直接削弱了对应锚点汇聚的信念能量的‘纯度’与‘强度’。”
坏消息通过加密频道,不断传回昆仑墟指挥部。屏幕上的能量图谱,红色警报区域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点,正在缓慢而持续地扩散。
陆燃端坐于控制中枢,脸色平静,但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来自世界深处的、冰冷的清理意志,正在变得越来越“专注”,越来越有“针对性”。之前的压力是弥漫的、背景式的,而现在,它开始伸出无形的“触手”,进行精准的“探针测试”。
真正的、全面而系统的“清理风暴”,已然在汇聚成型,随时可能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降临。
“人间壁垒”这艘在惊涛骇浪中艰难航行的巨轮,已经听到了远方海平线上,那毁灭性风暴袭来的、低沉而恐怖的轰鸣。
最后的安宁时刻,已然进入以秒为单位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