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奕煊燃烧本源、撼动山岳的最后一击,其引发的天地动荡与能量狂潮尚未完全平息。崩塌的山石仍在滚落,撕裂的地缝中岩浆与地下水混合,蒸腾起遮天蔽日的浑浊汽雾。然而,比这物理层面的破坏更致命、更迅速蔓延开来的,是一种无形无质却深入骨髓的恐慌。
这恐慌的源头,并非那已力竭坠落的万丈金龙,而是来自那个被拖入暗河深处前、在悲愤绝望中无意识释放了诡异波动的“妖女”——钱贝贝。
“我的本命飞剑……灵性溃散,锈迹斑斑!心神反噬之下,修为都要不稳了!”
“七煞阵旗!我花了三十年才凑齐的七面阵旗啊!全成了破布!”
“灵石……五万下品,一千中品……全化成灰了!全没了!几十年心血啊!!”
“那玄龟符可是我保命的底牌,竟连一息都没撑住!”
“晦气!太晦气了!方才调息差点走火入魔!”
暗河入口附近,那七八名首当其冲、被钱贝贝“财富领域”波及的修士,如同丧家之犬般聚在一处稍高的岩石上,一个个面如土色,或捧着变成废铁的法宝欲哭无泪,或抓着破损空瘪的储物袋失魂落魄,更有甚者气息紊乱,显然内伤不轻。他们的惨状和那充满绝望、惊恐的呼喊,如同瘟疫的源头,迅速在后续赶来的、原本气势汹汹的联军修士中传播开来。
视觉的冲击是直接的。那金丹剑修手中那柄原本寒光凛冽、此刻却锈迹斑斑如同凡铁废品的“秋水寒”;那阵修脚下几面灵光尽失、破破烂烂的旗子;还有那胖修士腰间数个破口大张、空空如也、边缘还沾着灰白粉末的储物袋……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短短一瞬间发生的、超出他们理解范围的恐怖。
听觉的冲击更甚。那些损失惨重者的哀嚎、咒骂、以及对那诡异能力的惊恐描述,不断敲打着周围每一个修士的心脏。
“靠近那妖女十丈,法宝就会失灵?灵石就会化粉?”
“还有莫名晦气缠身?灵力运转都会出问题?”
“这……这是什么邪法?!闻所未闻!”
“这还怎么打?我们修炼,积累资源,炼制法宝,不就是为了斗法护道?她这能力,简直是釜底抽薪!”
“我攒点家当容易吗?可经不起这么糟蹋!”
“为了那天道赐福,把全部身家搭进去,万一没成,还落一身晦气……值得吗?”
疑虑、恐惧、算计,如同野草般在联军修士心中疯长。原本被“天道任务”和“诛魔大义”煽动起来的狂热与贪婪,在切实的、关乎自身核心利益的巨大风险面前,迅速冷却、消退。
修士逆天而行,与天争命,最重资源积累。法宝、丹药、符箓、灵石,是他们安身立命、勇猛精进的根基。钱贝贝那诡异的能力,不直接攻击肉身神魂,却专毁人“根基”,断人“财路”,甚至带来“霉运”,这简直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让人难以接受和恐惧!
一时间,暗河入口附近聚集的数百名修士,竟无一人再敢轻易上前,更别提冲进那幽暗湍急、不知通向何处的暗河岔道追击。人群骚动着,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后缓缓退却,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迟疑与怯战情绪。
“肃静!”
一声蕴含着元婴威压的厉喝响起,暂时压下了骚动。三道身影出现在半空,正是方才与龙奕煊交手、此刻气息也略有不稳的三大散仙——青玄老祖、离火散仙、天剑散仙。
三人面色皆是凝重无比。龙奕煊那最后一击的威力让他们心有余悸,而下方联军骤然溃散的士气和那关于“妖女邪法”的惊恐描述,更让他们感到事态严重。
离火散仙脾气最爆,看着下方乱象,怒道:“不过些许惑乱心神、损人外物的旁门左道,就把你们吓成这样?成何体统!”
“离火道友,此言差矣。” 青玄老祖声音低沉,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损失惨重的修士,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比旁人更清楚,那恐怕并非简单的“邪法”,而是触及了某种更深层“规则”的力量,与那“域外天魔”(系统)的掠夺特性似乎同源却又迥异,带着一种……混乱与衰败的意味?“此等手段,闻所未闻,专损修士依仗之物,乱其心神,挫其锐气,于战阵之上,危害恐比直接杀伤更为致命。”
天剑散仙所化的模糊剑影微微颤动,冷冽的声音响起:“军心已散,锐气已失。强行驱使,恐生哗变,徒增无谓伤亡。那妖女与妖龙皆已受重创,遁入‘坠龙渊’深处暗河,彼处煞气浓重,地形诡谲,凶险莫测。此刻贸然深入追击,非智者所为。”
三位散仙快速以神识交流,迅速达成了共识。
青玄老祖面向下方惶惶不安的联军,沉声宣布:“魔龙受我等重创,已不足为虑。那妖女身怀诡异邪术,然其自身亦受反噬,遁入绝地。‘坠龙渊’深处非比寻常,煞气蚀体,空间紊乱,且有未知凶物盘踞。此刻追击,事倍功半。”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安抚与命令:“各宗弟子、诸位道友,且先退回临时营地,救治伤员,清点损失,巩固阵线。待我等探查清楚那妖女邪术根底,拟定万全之策,再行围剿不迟。诛魔卫道,非一朝一夕之功,需从长计议。”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承认了敌人的棘手,又给出了暂时撤退的合理理由,保全了联军的颜面,也给了惊恐的修士们一个台阶下。
果然,下方修士闻言,大多松了口气,原本紧绷欲溃的士气总算没有彻底崩盘,但那份炽热的战意和贪婪,却已消散了大半。人们开始默默收拾(那些还能收拾的)残局,搀扶伤员,垂头丧气地向后撤退。不少人回头望向那幽暗的暗河入口,眼中已不再是兴奋与杀意,而是深深的忌惮与后怕。
第一次声势浩大的围剿,竟以这样一种方式——未竟全功,损失惨重,士气崩溃——草草收场。青云剑宗联合多方力量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在龙奕煊决死的爆发和钱贝贝那意外觉醒的、令人匪夷所思的“财富法则”雏形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并非真不战,而是以奇诡莫测之能,直击要害,瓦解其战意与根基。钱贝贝这尚不自知、亦未完全掌控的能力,其战略威慑力,在这一刻,初显神威。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速传开。
“青云除魔联军遭遇重挫!魔龙爆发击伤三位散仙老祖!”
“妖女钱多多身怀诡异‘破财衰运’妖法!近身者法宝失灵、灵石成粉、霉运缠身!”
“联军士气崩溃,已暂时撤退!”
“坠龙渊已成绝地,两大魔头遁入其中,生死未知,然其威胁犹存!”
玄天界为之哗然。各方势力对钱贝贝和龙奕煊的评估,瞬间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充满忌惮的层次。那“天道任务”的赏格依旧诱人,但风险评估已被无限放大。无数修士在茶余饭后谈论着那神秘的“破财妖法”,既有贪婪,更有恐惧。一些原本蠢蠢欲动的中小势力和散修,开始重新掂量自己的斤两,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
而在暗河深处,某条岔道尽头,一处被地下水流冲刷出的、相对干燥隐秘的天然石窟内。
林凡小心翼翼地安置好依旧昏迷不醒、但周身那诡异波动已彻底平息的钱贝贝。他又查看了一下旁边那团由龙奕煊最后力量凝聚、护着一丝微弱生机(或执念)的黯淡光罩,少年清亮的眼眸中,疲惫之下是深深的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见证传奇、参与其中的震撼与坚定。
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他知道,自己护送和守护的,绝非寻常人物。那条坠落时撕裂苍穹的金龙,那个在悲愤中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子……他们的故事,似乎才刚刚进入更加汹涌激烈的篇章。
而钱贝贝那意外觉醒、连她自己都尚未明了的力量,究竟会将她引向何方?是福是祸?是挣脱系统桎梏的钥匙,还是招致更可怕灾厄的源头?
一切,都笼罩在暗河无尽的黑暗与未知之中。唯有那微弱却顽强的生机,和少年坚定不移的守护之心,在这绝境里,闪烁着不肯熄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