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儿,电话里终于传来了张熙臣熟悉的声音。
“你好。”声音淡定沉稳,听不出一点慌乱。
想必这时候粮食局那边还没得到我在医院实名举报蒋志诚的消息。
“我,何小棠。”我开门见山。
“……小棠?”那头愣了下,随即声音立马收紧,透出一股子紧张,“怎么了?”
“出事了。”我深吸口气,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从遇到芳芳,到争执,到蓉蓉昏倒,再到我打电话报警,实名举报蒋志诚,全都和盘托出。
“什么?”张熙臣那边明显惊慌,我甚至听到一声啪嗒,好像是手里的东西掉地上了,“我马上过来!”
“先不要过来。”我急忙压住他的情绪,“蓉蓉这边没事,诚哥、阿红,还有我都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
“蓉蓉的事情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张熙臣的语气有些失控。
“你冷静点,听我说。”我连忙安抚,“你赶紧查一下粮食局这两年的粮价,尤其是收购环节,可能有虚构数字的情况。”
“什么?”他愣住了,“我报的一直都是实际数据,绝对没问题。”
“不是你这边,是收购那边。”我说,“你听我把话说完。既然我已经实名举报蒋志诚,蓉蓉还在医院,这一次必须要让他彻底翻不了身。不然他背后有局长撑腰,早晚还会再爬起来。到那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张熙臣才说:“我这段时间已经搜集了一些证据和数据,应该够用。你们待在医院,千万别乱动。”
“还有一件事,不要和秦本扬说。”我压低了声音,谨慎地往四周看,确保没人听见。
“秦股长?”张熙臣愣了,这是我第一次没有用“秦股长”,而是直呼其名。
“我刚刚在医院碰到邹云了,她估计知道了一点。你要小心。”我说。
“邹云?可她不是局里人。”
“她爸是前局长。”我提醒他,“千万不能让她和蒋志诚勾结。你要趁早和前局长拉好关系,必要的时候请他出面,做点事。”
“他们怎么会勾结?”
“在我们去响水沟之前,我匿名写了一封前局长的举报信。”我咬了咬牙,说出实情,“万一被他知道...”
“小棠你!”张熙臣气急败坏。
“不然怎么办?他那样对老舒……”话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满是后悔。
是不是我惹了太多人,连累外公跟着我一起擦屁股?
“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张熙臣叹气。
“没了,就这些。”我叮嘱他,“你手头上的证据,现在就可以慢慢往外放。我在医院实名举报的事,很快就会传开,调查迟早会启动。”
“小棠,你不该卷进来的。”张熙臣担忧地说。
“人算不如天算,每一步都是天意。”我轻声说,“你把这些都告诉舒云霆,多一个帮手。你快处理,等忙完了再来医院,我现在回病房守着蓉蓉。”
挂了电话,我赶紧上楼来到病房区,轻轻地推开病房门,肖红和李诚正守在床边。
“还多亏了你们... 你俩不上班?”我轻声问。
“上什么班啊?这事闹得这么大,我哪里放心。”李诚皱眉说,“这县里矛盾果然多,好好的姐妹俩,闹成这样。”
“都是我的错。”我声音低下去,“也不知道蓉蓉醒来,还会不会原谅我。”说到这,眼圈忍不住红了。
肖红忽然走过来,把我抱住。我愣了一下。
这些年她一直对大家冷冷淡淡,我已经习惯了,这还是她这四年来第一次主动拥抱我。
“不是你的错,你也是担心蓉蓉。”她轻声安慰,但抱得很紧,正好压到我被芳芳打过的地方,我疼得咧嘴。
“你受伤了?”李诚眼尖看见了。
肖红立马松开我,紧张地问:“伤哪里了?”
“没事,估计有点乌青。”我摇头。
正说着,门开了。
“医院都传遍了!”玉琴急匆匆跑进来,“怎么没人通知我?蓉蓉怎么样了?”
“有点滑胎征兆,好在送医及时,现在没事。”我安慰她。
“怎么突然成这样了。”玉琴坐到床边,看着熟睡的蓉蓉,眼里全是心疼。她转头又问,“芳芳那边怎么回事?”
我沉默了。
倒是肖红冷冷开口:“孕期被家暴,反怪小棠多管闲事。打了小棠,蓉蓉才气得这样。”
“什么?小棠你受伤没有?”玉琴一下子紧张起来,忙着打量我。
我又摇头。
大家就这样守在病房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有人敲门。
“何小棠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一个警察走进来。
玉琴下意识拉住我的手。
我轻轻抽回来。小声叮嘱道:“我很快回来。不过接下来几天,记住:病房里至少保证有一个人照顾蓉蓉,哪怕是去上厕所,也不能没人守着。玉琴,你照顾好孩子。除了我们自己人,其余同志和领导来探望,一律不准。”
玉琴还愣着,肖红已经沉稳答应,李诚也点了点头。
我跟着警察来到医院的会议室,推门一看,陈文军、芳芳,还有几个领导坐在里面。
最让我意外的——是蒋志诚。他来了。
警察先开口:“调查后确认蒋志诚同志确实存在家暴行为,在此给予了严肃批评。”
“真是对不起,那天我喝多了,没控制住,以后一定改,保证再不会了。我们夫妻感情一直挺好的。给大家添麻烦了。”蒋志诚赔笑着承认。
我在一旁冷眼看着,警察们耐心给他科普法律知识,最后给了罚款处理。
陈文军端着茶杯朝我走过来,摇头叹气:“事情闹这么大……”
“院长,你其实是赚了。”
“赚了?”陈文军愣住。
“对啊。群众都看见了,我们医院来了个不怕权贵、实名举报、重情重义的医生。消息一传出去,医院的名声只会更好,不会更坏。”我说得很冷静。
陈文军沉思,先是点了点头,再是摇头:“我不是和你说这个。我是说,你个小丫头,何苦闹到这一步?你看,人家现在不也没事吗?”
“你怎么知道,他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