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星村的宁静,是被一声尖锐的、如同指甲刮擦黑板的灵能探测器嗡鸣打破的。陈屿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识海深处因记忆缺失而留下的空洞感传来一阵眩晕。窗外,三架漆黑色、形如巨大蜂鸟的“公司”侦察机正低空掠过村子上空,机腹下的扫描器射出淡蓝色的光束,冷酷地扫过每一间屋舍、每一片草丛。
“他们来了!”青霖一把推开木门,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肩头原本已开始愈合的伤口因急促的动作再次渗出血迹。小铃铛紧紧抱着裂纹蔓延的银铃,小脸煞白,眼中却已没了最初的惊慌,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坚韧。昏迷的阿青被安顿在屋角的草铺上,呼吸微弱但平稳。
没有时间犹豫了。陈屿强忍着支付代价后灵魂仿佛被剜去一块的剧痛(一段关于“师父第一次带他辨认星辰时,那双温暖而厚重的手掌按在他肩头的触感”的记忆已彻底化为飞灰),挣扎着下床。他怀中那枚不朽星髓微微发烫,与脑海中那幅得自青铜灯座的星轨残图产生着微弱共鸣,共同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东南方,穿越噬魂沙海后的“流沙集”。
“从村后密道走!”老村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苍老的手指向屋后一个被藤蔓巧妙遮掩的洞口,“这条密道通往噬魂沙海边缘,是先祖为避祸所建……孩子们,保重!”
没有过多的告别,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青霖背起阿青,陈屿拉起小铃铛,三人迅速潜入阴暗潮湿的密道。在入口合拢前的最后一瞥,陈屿看到老村长挺直了佝偻的脊背,手持一柄锈迹斑斑的猎叉,如同枯松般屹立在村口,面向侦察机飞来的方向。那苍老却决绝的背影,如同一个时代的剪影,为他们的逃亡拉开悲壮的序幕。
密道并不长,尽头是噬魂沙海的边缘。灼热的气浪混合着能侵蚀心神的低频蚀风嘶鸣扑面而来。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金色沙丘,在扭曲的血月之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泽。沙海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半透明的“沙怨灵” 在沙地下游弋,发出贪婪的呓语。
“跟紧我!”青霖低喝,率先踏入滚烫的沙海。他指尖弹出一颗翠绿色的“辟邪棘”种子,种子落地生根,迅速长成一丛散发着微弱清光的荆棘,暂时驱散了周围小范围内的蚀风与怨灵。但棘丛的光芒在接触到沙怨灵时迅速黯淡,显然无法持久。
陈屿紧随其后,将所剩无几的精神力集中用于维持【共情感知】,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扫过前方沙地,艰难地躲避着沙怨灵聚集的“流沙陷阱”和蚀风强烈的“撕裂区”。小铃铛则走在最后,胸前的银铃即使裂纹遍布,依旧被她以微弱的净化之力摇响,清越的铃音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勉强稳固着三人近乎崩溃的心神,驱散着无孔不入的蚀风低语。
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沙地松软滚烫,蚀风如刀,不断试图钻进骨髓,放大着他们内心的恐惧与疲惫。陈屿感到又一段记忆开始松动、模糊——那是关于“在一次寒冬中,与老周分食最后一块烤红薯时,那烫手却暖彻心扉的甘甜”。他死死咬住牙关,拼命将这最后的温暖意象锚定在识海中,这是支撑他走下去的重要支柱之一。
就在三人精神行将崩溃之际,陈屿的【共情感知】忽然捕捉到前方沙丘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平和的灵性波动。
“那边!”他嘶哑着指向左前方。
青霖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拨开沙层,下面竟露出一截被风沙半掩的、 由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残破手臂雕像!雕像手掌托着一盏早已熄灭的玉质灯盏,灯盏内部,一点米粒大小的乳白色光晕正缓缓亮起,散发出温和的净化之力,将周围的蚀风与怨灵暂时逼退数丈!
“是……古代‘引路石像’的残骸!”青霖辨认出来,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它们通常建立在安全的古商道上!这光……是感应到我们身上的星图之力了!”
这尊残破石像的出现,如同绝望沙漠中的一口甘泉,让三人获得了片刻宝贵的喘息之机。他们靠在石像旁,贪婪地呼吸着相对纯净的空气,分食着所剩无几的干粮和清水。
然而,安宁转瞬即逝。怀中的星髓猛然灼热!陈屿的【共情感知】捕捉到远处天际数个高速接近的强大灵能波动——是“公司”的武装突击艇!它们显然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异常能量反应!
“走!”陈屿低吼一声,挣扎着站起。
青霖看了一眼石像指引的方向——东南方,沙海更深处。他背起阿青,目光决绝:“没退路了!顺着石像指引的方向,一定能到流沙集!”
三人再次投身于无边的沙海。凭借着石像光芒带来的短暂恢复和星图指引,他们在噬魂沙海中艰难跋涉了整整三日。
当最后一点干粮耗尽,清水也只剩瓶底时,前方肆虐的风沙忽然减弱,一片建立在巨大、苍白的远古生物骸骨之上的混乱聚落,如同海市蜃楼般,出现在地平线上。喧嚣声、叫卖声、以及各种灵能器械的嗡鸣,即使隔着老远也能隐约听见。
流沙集,到了。
但三人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在那聚落的入口处,几名身着暗红色长袍、脸上带着诡异骨质面具的身影,正严格盘查着每一个进入者。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灵蚀污染气息,虽然被刻意压制,却比沙海中的怨灵更加精纯、更加冰冷。
“是‘颅骨教’的人……”青霖的声音压得极低,眼中充满了警惕,“他们竟然控制了流沙集的入口?”
与此同时,陈屿怀中的星髓再次传来悸动,脑海中的星轨残图光芒大盛,清晰地指向流沙集深处某个特定的方位——那里,似乎有另一块青铜命灯的残片,或者相关的关键线索在等待着他们。
前有“颅骨教”控制的龙潭虎穴,后有“公司”的穷追不舍。陈屿看了一眼疲惫不堪的同伴,又摸了摸怀中滚烫的星髓。
他深吸一口沙尘弥漫的空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进去。找到‘玄狐’,拿到星轨图下一步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