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奕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绷得笔直，像个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
车内空间宽敞，顶级豪车的内饰奢华而安静，但他只觉得空气凝滞，压迫感十足。
沈星辞熟练地启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悦耳的嗡鸣。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搁在中央扶手箱上，姿态慵懒而掌控十足。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晚的车流中，窗外的霓虹灯流光溢彩，却无法吸引傅恒奕半分注意力。
他全身的感官都高度集中在旁边这个危险分子身上。
“想去哪儿？”
沈星辞目视前方，淡淡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回家。”
傅恒奕干巴巴地回答，声音闷闷的。
他现在只想立刻回到自己安全的卧室，锁上门，蒙上被子，假装今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哥让我带你玩玩。”
沈星辞语气平稳地驳回他的要求，甚至带着点理所当然，“刚吃完饭，散散心。”
傅恒奕：“……”
他一点都不想散心！他只想原地去世！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驾驶座的男人。
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线紧绷，专注开车的样子倒是人模狗样，丝毫看不出游戏里那种气死人的毒舌和刚才餐桌下的恶劣。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傅恒奕更加憋闷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这个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还是说，都是真的？
对别人是矜贵疏离的沈家少爷，对他哥是势均力敌的商业伙伴，而对游戏里的老板就是无所顾忌的毒舌陪玩？
凭什么就针对他啊！
傅恒奕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假公济私……”
“嗯？”沈星辞似乎没听清，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傅恒奕吓得立刻坐直，目视前方，大声道：“没、没什么！我说夜景真好！”
沈星辞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转回头去，没再追问。
车子又安静地行驶了一段路。
傅恒奕内心的尴尬和羞愤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一种被欺骗愚弄的不爽，以及强烈的好奇心。
他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带着点豁出去的架势，问道：“你……你为什么要去做游戏陪玩？”
这问题在他心里憋了一晚上了。
一个家境优渥，和他哥平起平坐的少爷，跑去游戏平台接单骂老板？
这到底是什么癖好？
沈星辞似乎并不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手指轻轻敲了敲方向盘，语气随意得像在谈论天气：“无聊，找点乐子。”
傅恒奕：“……”
找乐子？！
所以他就是那个“乐子”？！
“那你……你怎么就刚好接到我的单了？”
傅恒奕继续追问，心里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也许只是巧合？
沈星辞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欠揍。
“不是巧合。”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彻底粉碎了傅恒奕的幻想，“看了你哥发的你连跪哭诉的朋友圈，顺手搜了下你的Id，刚好看到你在平台下单，就接了。”
傅恒奕瞬间瞪大了眼睛，脸再次爆红！
傅恒琛！
你居然还发朋友圈？！
你完了！
你亲弟弟的尊严都被你败光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我？你是故意的？！”
傅恒奕的声音都在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嗯。”沈星辞坦然承认，甚至还好心地补充了一句，“你比我想象的还有意思。”
傅恒奕：“……”
他一点也不想被觉得有意思！
他现在终于理清了！
这就是一场针对他的，蓄谋已久的，线上线下联动的大型“逗猫”活动！
而他这只傻猫，还傻乎乎地往坑里跳，又送钱又送人头！
“停车！”
傅恒奕气得脑子发热，也顾不上什么安全不安全了，“我要下车！”
沈星辞瞥了他一眼，非但没停车，反而轻踩油门，车速稍微提了一些。
“这里不能停车。”
他理由充分，语气依旧平淡，“而且，把你扔半路，出了事，我没法跟你哥交代。”
傅恒奕气得胸口起伏，却又无可奈何。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身边这个大魔王捏在手心里的小可怜，毫无反抗之力。
委屈、羞愤、还有一种被完全看穿掌控的无力感，瞬间涌了上来，冲垮了他强装镇定的外壳。
他的眼圈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鼻尖也有些发酸。
他猛地扭过头看向窗外，不想让旁边的人看到自己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沈星辞用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旁边那小少爷瞬间红了的眼眶和用力抿紧而微微颤抖的嘴唇。
像只被欺负狠了，想呲牙反抗却又不敢，只能自己偷偷委屈的小兽。
他敲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一顿。
好像……逗得有点过火了？
他不动声色地降低了车速，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沈星辞转过头，看着依旧倔强地对着窗外的傅恒奕，声音放缓了些，不再是那种带着戏谑的调子，而是多了几分难得的认真：
“游戏里说的话，别太往心里去。”
傅恒奕身体微微一僵，没回头，也没说话。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沈星辞目视前方，继续道：“你哥很疼你。他发朋友圈，也是觉得你可爱，没有笑话你的意思。”
傅恒奕依旧沉默着，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至于陪玩，”沈星辞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技术是真的，带你赢也是真的。骂你……嗯，算是我个人一点不好的习惯，对事不对人。”
这几乎算得上是沈星辞式的别别扭扭的道歉和解释了。
傅恒奕终于慢慢转过头，眼睛还带着点红，但里面的愤怒和委屈已经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
他看着沈星辞冷峻的侧脸，似乎想判断这话里有几分真心。
“那你……以后还骂吗？”
他小声问，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望。
沈星辞闻言，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看到那小少爷红着眼圈，却还带着点期待的眼神，他转回头，看着前方的路，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语气恢复了那种让人牙痒痒的调调：
“看情况。”
“如果你还是用脸探草，闪现送头的话——”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成功看到旁边的小少爷又瞪大了眼睛，一副准备炸毛的样子，才慢悠悠地补上后半句：
“那我尽量……换种方式提醒你。恒奕弟弟。”
傅恒奕：“！！！”
他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毒舌改不了嘴贱！
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缓和瞬间消失殆尽！
傅恒奕气得再次扭过头去，恨不得用后脑勺瞪死他！
但奇怪的是，经过这么一闹，车内那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压迫感，似乎悄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气氛。
沈星辞看着气成河豚状的傅恒奕，心情莫名地变得很好。
他打开车载音响，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出来，盖过了车厢内有些暧昧的沉默。
车子最终没有开向傅家大宅，而是拐进了一条颇为热闹的步行街附近。
“下车。”沈星辞停好车，解开安全带。
“来这里干嘛？”傅恒奕一脸警惕，依旧坐在车里不动。
“散心。”沈星辞言简意赅，已经下了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敲了敲车窗，“还是说，你想继续在车里讨论你的游戏操作？”
傅恒奕立刻麻利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钻了出来，他一点都不想再讨论这个耻辱的话题！
夜晚的步行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充满了烟火气。
这似乎和沈星辞这种高冷精英范儿格格不入。
傅恒奕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沈星辞高大挺拔的背影融在熙攘的人群里，心里那种不真实感又冒了出来。
毒舌陪玩cipher，哥哥的好友沈星辞，这两个身份，在此刻奇异地重叠在了前面那个男人身上。
沈星辞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霓虹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眼里，映出细碎的光点，冲淡了些许冷感。
他朝傅恒奕微微扬了扬下巴。
“愣着干什么？”
“怕我卖了你不成？”
语气还是那种带着点欠揍的调调，但不知为何，傅恒奕看着眼前的景象，听着耳边嘈杂的人声，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竟然慢慢地落回了实处。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与沈星辞并排走在熙攘的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