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被自家老婆子和儿子儿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面红耳赤,心里那点权衡利弊的纠结也彻底烟消云散。他猛地一拍大腿:“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我这不是答应了吗?晚丫头这主意,对我们来说,那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我能不接着!得了!我这就去找沈族长和罗族老他们商议商议去!”
说完,他顾不上吃饭,插上旱烟袋,风风火火地就出了门。村长媳妇看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笑骂道:“这老东西,就是欠念叨!” 转头又眉开眼笑地对儿子儿媳说:“这下好了,咱家狗蛋再也不用天天跑那么远去上学了,还能省不少束修呢!晚丫头可真是咱们村的福星!”
儿子儿媳也连连点头,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家里孩子能就近读书,不仅省了奔波,更重要的是,这笔开销的节省对庄户人家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另一边,李晚和石静走在回沈家的路上。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村庄里炊烟袅袅,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和孩童的嬉闹声,显得宁静而祥和。不久前村里人的算计、联合外人偷盗土豆种等事的阴影,仿佛从未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痕迹,或者说,被这日渐好转的生活和此刻的温馨暂时掩盖了。
石静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和敬佩:“东家,您真是心善。不仅教他们识字,还为他们想了这么多周全的法子。” 她跟着李晚的时间虽不足一年,也知道李晚这样做并非全然如表面所言,而是想在野猪村布下一张耳朵,便于探听消息。可正因如此,她才更觉得李晚手段高明且……不失仁厚。以王琨、石磊等退役老兵的身手,以及阿柱、阿岭等对李晚忠心耿耿的村民,想要探听村中消息,并非没有其他更直接、或许更省力的法子。李晚却选择了这种既惠及村民,又能达成目的的方式。
李晚微微一笑,夜色悄然弥漫,掩去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她轻声道:“石静,咱们有能力了,拉拔一下乡亲们,也是应该的。这些孩子里若真能出一两个读书种子,将来有了出息,对咱们来说,未必就没有好处,这叫‘授人以渔’,是积福的事。”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更深沉的考量,“而且,咱们在往前走的同时,也得时时回头看看来路,听听身后的风声。正如我昨夜所说,野猪村是咱们的根,也是咱们的屏障。让村里人念着咱们的好,让咱们的根扎得更稳,将来无论遇到什么风浪,才不至于孤立无援。”
她建立村学,固然有收集信息、防范于未然的私心,但这私心并非损人利己。它建立在互利共赢的基础上,让村民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也让自己的根基更加牢固。这种“阳谋”,比单纯的施舍或暗中监视,都要来得更长久,也更得人心。石静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这种深层次的布局,但李晚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另一头,村长的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先去找了罗族老,罗族老一听,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拍着胸脯就应承下来。他家孙子正到了开蒙的年纪,去邻村学堂既远又贵,如今能在本村读书,还能让自己这个半老头子发挥余热,挣点尊重(以及李晚暗示的那份“补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接着,村长又踏进了沈族长沈德贵家的门。
沈德贵起初听到村长的来意,心中确实是五味杂陈。作为一族之长,他家的生活条件在村里算是不错的,但要供养所有儿孙读书,对他而言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他没有精力,也从未真正想过要为族里、村里其他人家孩子的未来筹谋。人都是自私的,谁不希望自家过得比别人好,将资源牢牢握在自家手里?可这李晚,为何就如此与众不同?
其实,他跟李晚一家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之前之所以一次次与李晚作对,不过是源于内心深处的不安和嫉妒——怕李晚带来的丰厚嫁妆、怕她在娘家村子就显露出的不凡能力,会动摇他在野猪村、在沈家族人心中积攒多年的威望。可谁知,一次次的打压和作对,非但没有遏制住李晚的势头,反而让自家的声望不断跌落,而李晚却一步步赢得了更多人心。
他之前想不通,甚至愤懑不已。但此刻,听着村长转述李晚关于村学的规划和那句“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他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对比李晚发现土豆后无私献予朝廷的胸怀,对比她如今即便要搬去城里,仍不忘为村里孩子谋划前程的“兼济天下”,他过去那些为了维护自家一点权威而做的算计,显得何其狭隘和可笑。
“……德贵老哥,你看这事?”村长说完,略带紧张地看着沈德贵,生怕他这个曾经的“对头”会出言反对,或是提出什么苛刻条件。
沈德贵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神色从复杂挣扎渐渐归于一种释然的平静。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却异常坚定:“这是利在千秋的好事。我……我沈德贵虽然学识浅薄,但给孩子们启蒙,认几个字,讲些圣人道理,还是使得的。这差事,我应下了。需要我做什么,村长你尽管吩咐。”
村长闻言,大喜过望,紧紧握住沈德贵的手:“好!好!有老哥你这句话,咱们这村学,一定能办起来,办好!”
送走村长,沈德贵静静地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目光有些悠远,仿佛在审视自己过去的几十年。
“当家的,听说沈安和家那个小贱人……”沈族长媳妇周氏端着茶水进来,嘴里习惯性地就要编排李晚,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德贵一声厉喝打断。
“你给我闭嘴!”
周氏被吼得一哆嗦,手里的茶碗差点没端稳,她又是委屈又是不解:“当家的,你怎么了?你不是说……” 之前明明是他最看不上李晚,处处说要压服那小媳妇的。
沈德贵看着老妻惊惶又带着几分刻薄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疲惫和悔意。他长叹一声,那叹息仿佛带着千斤重量:“以后,再也不许胡说八道!再让我听到你胡乱编排李娘子,你就给我回你们周家去好好想想!”
周氏彻底愣住了,她从没见过丈夫用如此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还是为了那个李晚。
沈德贵不再看她,沉声对门外喊道:“去,把金宝,还有他媳妇,都叫过来。”
不一会儿,儿子儿媳们都聚到了堂屋,看着面色凝重的父亲和惴惴不安的母亲,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德贵环视了一圈家人,将今日村长来访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他没有隐瞒李晚在其中的主导作用,也没有回避自己过去的狭隘。他一点点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将李晚“大公无私”献土豆、如今又“兼济天下”办村学的行为,与自己过去只顾维护自家权威的私心做了对比。
“……我之前总想着,我是族长,村里、族里的事就该我说了算,不能让一个外来的小媳妇抢了风头。可现在想想,我错了,大错特错!”沈德贵的声音带着痛悔,“真正的威望,不是靠压着别人得来的,是靠像李晚这样,实实在在为乡亲们做好事,让大家伙儿真心信服,才立得起来的!咱们沈家祖上也是读过书、明事理的,怎么到了我这儿,就变得如此短视?”
他看着儿孙们,语重心长:“李娘子这村学,看着是教孩子识字,实则是给咱们野猪村埋下希望的种子。咱们家,不能落后,更不能使绊子。非但不能,还要全力支持!金宝,你字认得比我多,以后得空,也多去村学帮帮忙。金宝家的,你手巧,看看能不能帮着做些沙盘。咱们家,要从今天起,换个活法!”
沈德贵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如同在家人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波澜。儿子儿媳们面面相觑,他们习惯了父亲对李晚的敌视,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们一时难以消化。但父亲话语中的悔恨和决心,以及那关于“希望种子”的描述,又让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触动。或许,父亲是对的?跟着李娘子的路子走,野猪村,还有他们沈家,真的能变得不一样?
沈金宝先反应过来,他虽然好吃懒做,但对读书还是有些向往的,只是家境和村中条件所限,如今有机会参与村学,他心中是愿意的:“爹,您放心,儿子明白了。我会尽力。”
其他几人也陆续表态,虽然心思各异,但至少表面上,沈德贵家内部达成了一致,决定转变对李晚的态度,积极参与到村学事务中去。
对于沈族长一家的悔悟或是新的家庭决议,李晚并不知晓,即便知道了,此刻她也无暇过多关注。对她而言,沈德贵只要不再明里暗里使绊子,便是好事,至于他是否真心悔过,并不在她急需处理的清单上。
回到家中,李晚便将与村长商量的结果,简单明了地告知了沈福和沈母。
沈母听完,拉着李晚的手,眼眶有些湿润:“晚儿,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这是积德的好事,娘支持你。” 她虽然不清楚儿媳全部的计划,但能感觉到李晚做这件事,并非全然无私,却也绝对无愧于心。能让村里的孩子有机会识字明理,她打心眼里高兴。
沈福吧嗒着旱烟,沉默了一会儿,才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是好事。安和……安和知道了,也会为你高兴的。” 提到军营里的儿子,他声音有些哽咽,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这个儿媳,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能耐,有胸怀。
最大的家事已定,一家人便正式开始为搬家而忙碌起来。
沈家要搬去城里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很快就在野猪村传开了。与之一起传开的,还有李晚要出资兴办村学,聘请村长、族长等人为先生,且只用沙盘练字、束修全免(由李晚每年补贴十两银子)的惊人消息。
接下来的几天,野猪村如同烧开的滚水,彻底沸腾了!
各种情绪、各种议论在村子的各个角落发酵、碰撞。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那些原本就与李晚家交好,或者至少保持着良好关系的村民。阿柱、阿岭两家自不必说,周婶子、王永年一家等,更是欢天喜地,觉得跟对了人。他们趁着来沈家换新谷种的机会,围着马六、王琨等沈家伙计长工打听。
“马六兄弟,东家说的那村学,是真的不?啥时候能开起来啊?”阿柱爹搓着手,脸上满是期盼。他的孙子跟着李晚认了些字,比以前机灵多了,他深切体会到识字的好处。
马六一边按照李晚的吩咐,给村民称量换种的粮食,一边笑着回答:“那还能有假?东家亲自跟村长定下的。估摸着等我们东家搬得差不多了,收拾好老宅那间屋子,就能开课了。听说沙盘都得自家准备,不会做的可以去找王叔(王永年他爹)问问。”
“哎哟,那可太好了!”周婶子拍着大腿,“我家那皮猴子,总算有地方收收心了!晚丫头可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也有人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懊悔。
村东头的赵婆子,听着众人的议论,看着沈家院子里络绎不绝来换种、顺便打探消息的村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当初李晚刚嫁过来时,她没少在背后嚼舌根,说李晚带那么多嫁妆是显摆,说沈安和福薄消受不起。后来李晚弄洼地、种土豆,她也是观望居多,甚至跟着沈族长家的人说过几句风凉话。如今看着别人家因跟着李晚得了实惠,孩子还能免费上学,她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
“唉,早知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那周氏瞎撺掇……”赵婆子嘟囔着,想着家里有没有什么鸡蛋、菜干,能拿去沈家“表示表示”,缓和一下关系,好歹让自家孙子也能进村学。
像赵婆子这样心思的人不在少数。一些曾经因各种原因对李晚持观望、怀疑甚至暗中抵触态度的人家,此刻都陷入了深深的后悔和焦虑中。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说,现在去跟李娘子赔个不是,还来得及不?”
“谁知道呢?听说李娘子性子好,不记仇,可咱们以前……”
“都怪那沈德贵!要不是他总说李娘子这不好那不好,咱们能跟着犯糊涂吗?”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想想咋办吧!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别家孩子都能识字,咱家孩子当个睁眼瞎吧?”
这种弥漫在部分村民中的懊悔情绪,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沈德贵家转变态度的进程——当他们发现,原本一些依附于他们的族人,开始用埋怨、疏离的眼神看他们时,才更深刻地意识到,追随李晚,已经成为野猪村不可逆转的大势。逆势而为,只会被彻底边缘化。
当然,也有极少数人,或许是天生性情凉薄、见不得别人好,此时,躲在阴暗角落里,说着酸溜溜的怪话。
“哼,显摆什么?有几个臭钱了不起?”
“办村学?谁知道安的什么心?别是把咱们孩子教傻了,好给她当牛做马!”
“就是,搬去城里好,赶紧搬,省得在村里搅风搅雨!”
但这些言论,在如今一片对李晚的感激和赞誉声中,显得如此微弱和不合时宜,刚一冒头,就被其他村民怼了回去。
“呸!不会说人话就闭嘴!有本事你家孩子别去村学!”
“李娘子哪点对不起你了?人家给村里的银子,你家没领?”
“红眼病犯了是吧?见不得别人好!”
舆论的风向,已经彻底倒向了李晚这一边。她通过实实在在的利益输出和惠及全村的善举,成功地赢得了绝大多数村民的真心拥戴。这张以“村学”为名义编织起来的“耳朵”网络,尚未正式启用,其存在的土壤已经变得异常肥沃。
就在这纷纷扰扰中,沈家的搬家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李晚是个极有规划的人。城里的院子已经定下,位于县城榆林巷,环境清幽,院子宽敞,前后三进,足够容纳他们一家以及必要的仆役、护卫。最重要的是,那里交通便利,距离她在县城经营的匠心阁和大哥的悦香楼的距离都相对适中。
需要带走的东西很多,但更多的是需要留下和安排的。
家具物什,只带走常用的、精致的和具有纪念意义的。大部分笨重的农家家具、粮缸瓦罐等都留在老宅,留给继续在此居住、负责看守房屋和照料村里产业的几位叔叔使用。
最重要的人员和产业也已经安排妥当。只等院子过了红契,收拾收拾就可以搬过去了。
搬家是个繁琐的过程,一连七八天,沈家院子里都是进进出出、打包整理的身影。村民们看在眼里,知道李晚搬家是真,但办村学也绝非虚言,因为沈家老宅那边,确实已经开始收拾那间预定作为学堂的屋子了。
这期间,村长和沈德贵、罗族老等人碰了几次头,详细商议了村学的章程。比如上课时间(农忙时放假,农闲时加课),学生的年龄范围(暂定六到十二岁),几位“先生”如何排课,那十两银子如何用在刀刃上(比如购置必要的启蒙书籍、奖励学习优异者等)。
沈德贵这次表现得异常积极,提出了不少建设性意见,甚至主动提出自家可以提供一些闲置的桌椅。他的转变,让村长和罗族老都暗暗称奇,但也乐见其成。村里和睦,力量才能往一处使。
这日傍晚,李晚终于将最后一批要带走的箱笼清点封好,明日一早,雇来的车队就会进村,正式启程前往县城。
她站在院子里,环顾这个她生活了不到一年,却倾注了无数心血,也见证了她从新妇到一家主心骨转变的地方。这里有初来时的陌生与试探,有劳作时的汗水,有收获时的喜悦,也有面对算计时的冷静周旋。
“都收拾妥当了?”沈母走过来,递给李晚一杯温水。
“嗯,差不多了。”李晚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娘,咱们只是换个地方住,这里永远是咱们的家。洼地、田地、还有村学,我都会时常回来的。”
沈母点点头,目光慈爱中带着不舍:“娘知道。你做事,娘放心。就是……这冷不丁要走了,心里头空落落的。”虽然是外来户,可怎么说也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十多年,猛地搬离,沈母心中还是有些不舍。
“等咱们在城里安顿好了,您想回来住几天就回来,方便得很。”李晚安慰道。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李晚和沈母走出去一看,只见院子里不知何时来了许多村民,领头的正是村长、沈德贵和罗族老。他们身后,阿柱、阿岭、周婶子、王永年一家,甚至赵婆子等许多村民都来了,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东西——一篮子鸡蛋、几把新鲜的蔬菜、一块腊肉、甚至还有几个精心编制的草垫子……
“晚丫头(李娘子)!”村民们见到她,纷纷开口招呼,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和不舍。
村长走上前,代表众人说道:“安和家的,听说你们明天就要走了。大家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是咱们的一点心意,给你们路上添个菜,或是到了新家能用上。你别嫌弃。”
李晚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一张张朴实而热情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所做的种种,或许初衷并非全然无私,但在此刻,收获这份真挚的情谊,让她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
她连忙深深一福:“村长叔,各位叔伯婶子,兄弟们,这……这怎么好意思让大家破费。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东西……”
“哎,必须收下!”沈德贵难得地高声说道,语气诚恳,“李娘子,你为咱们村做了这么多,这点东西,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野猪村的乡亲!”
“对!收下吧,李娘子!”
“是啊,晚丫头,别跟我们客气!”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着,眼神热切。
李晚见状,知道推辞不过,便再次行礼:“既然如此,李晚就厚颜收下了。多谢各位乡亲!”
她让石静、大丫等人将乡亲们送来的东西小心收好,又对众人道:“大家放心,村学的事,我已经跟吴勇叔交代清楚了,他会协助村长和各位族老。老宅这边,也会一直有人照应。大家以后若有什么难处,或是村学上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吴勇叔,或是捎信到城里给我。”
她这话,既是安抚,也是再次明确了她与村子的联系不会中断。
村民们听了,更加安心。
阿柱大声道:“弟妹,你放心去!洼地有我和鲁耕叔他们呢,保证不出岔子!”
阿岭也用力点头。
周婶子抹着眼角:“晚丫头,到了城里好好的,常回来看看!”
在一片依依惜别和真诚的祝福声中,夜色渐深。村民们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在村长的催促下,陆续散去。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但那份暖意似乎还萦绕不散。
李晚站在门口,望着村民们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对身边的石静低声道:“你看,这就是我们要守护的根。它或许不够强大,不够富庶,但它有温度,有韧性。”
石静看着李晚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沉静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年轻东家心中那份深远的谋略与潜藏的温度。她不仅仅是在布设耳目,更是在耕耘一片属于她,也属于野猪村的未来。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熹,车队准时抵达沈家门口。最后的箱笼被搬上车,沈福、沈母在李晚和石静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
王琨等护卫骑马护在周围,吴勇带着留下的两人,站在老宅门口,郑重地向李晚行礼告别。
马车缓缓启动,驶出野猪村。村口,不知何时又聚集了一些早起送行的村民,他们默默地挥着手。
李晚掀开车帘,回头望去。晨光中的野猪村,屋顶上炊烟再起,田畴绿意盎然,那座即将响起读书声的老宅渐渐模糊。
她的心中没有离愁别绪,只有对前路的期待和对根基的笃定。
野猪村的棋局已布好,接下来,该去城里,下另一盘更大的棋了。
而那张名为“村学”的网,将如同深扎于土地的根须,默默为她汲取着来自根基之地的养分与信息,成为她在风云变幻中,最稳定、最可靠的后盾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