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孙地主走远,石磊看着这片即将属于东家的土地,既有开拓的兴奋,也想到了现实问题,他问道:“东家,这里改造好后,日常看守打理是个长久之事,需得寻个稳妥人才行。”
李晚望着那潺潺的溪流和波光粼粼的水洼,成竹在胸地说道:“无妨,算算日子,明后日王叔和赵叔他们就该押送着第一批货到了。等他们到了,先按原计划,将鳝鱼螃蟹在小院中转。到时候,我会亲自问问赵叔的意思。”她顿了顿,继续规划道,“赵叔心思细,做事稳,又懂些水性,若是他愿意,以后这十里坡的塘子,就交给他总管。再让他在本地雇请两个老实本分的妇人或汉子,帮忙做些投喂、看守、清理的杂活,也就差不多了。”
跟石磊大致说了对这片地的规划,李晚心中稍定,但仍想再仔细看看这未来的“中转塘”周边环境。她信步朝着水洼更深处、靠近丘陵的方向走去,目光掠过丛生的杂草和那寂静的废窑,心中盘算着哪里需要加固,哪里可以开辟小路。
就在她打算折返时,一阵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李晚脚步猛地一顿,凝神细听。
是哭声?孩子的哭声?
这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会有孩童的哭泣声?声音很微弱,时有时无,像是被极力压抑着,又像是从极远处传来。难道是旁边村子里的孩子跑出来玩,迷路了?还是……自己连日奔波,心神不宁,出现了幻听?
跟在她身后的石磊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的变化,立刻上前一步,手已不自觉按在了腰间的短刃上,声音紧绷:“东家,怎么了?可是这块地有何不妥?”他那神情,仿佛只要李晚说一句不妥,他立刻就能追上去把刚刚离开的孙地主揪回来理论。
李晚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眉头微蹙,压低声音道:“与地无关。你们……可曾听到什么声音?像是……孩子的哭声?”
石磊和石静闻言,立刻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四周只有秋风吹过荒草的簌簌声,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除此之外,一片寂静,哪里有什么哭声?
石静摇了摇头,目光带着询问看向李晚。石磊也道:“东家,属下并未听到异常声响。许是风声,或是林子里什么野物的叫声,有时听着是有些像……”
李晚也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连日来的奔波和疲惫,加上此刻身处荒地的心理作用,产生错觉也并非不可能。她揉了揉额角,决定不再纠结,转身准备离开。“或许是我听岔了,走吧。”
然而,她刚迈出两步,那哭声仿佛不甘心被忽略般,再次隐隐约约地钻进她的耳朵,这一次,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几分,带着一种绝望的呜咽。李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脚步再次钉在原地。
她不是迷信的人,但此刻,一种强烈的直觉攫住了她。她转向石磊,语气严肃地问道:“石磊,你之前说,离这里最近的村子在哪个方向?有多远?”
石磊虽不明所以,还是立刻答道:“回东家,最近的张家村在东北方向,约莫五里地。”他伸手指了指与哭声传来方向截然不同的方位。
不是村子的方向。李晚的心沉了下去。在这荒僻之地,出现不属于附近村落的孩童哭声,这本身就极不寻常。她想起了穿越前在新闻里看到的那些令人心碎的报道,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无论是不是错觉,无论是否有危险,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她看向石磊和石静,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跟紧我,尽量别发出声响。我们往那边去看看。”她指向了哭声传来的西南方向。
石磊和石静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一丝不赞同。东家千金之躯,这荒山野岭未知风险,实在不宜涉险。但李晚的眼神太过坚定,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担忧与某种义无反顾的光芒。两人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点头,一左一右将李晚护在中间,放轻脚步,跟着她朝着那片更为茂密、人迹罕至的林地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脚下的路越难行,灌木丛生,藤蔓缠绕。石磊几次想开口劝阻,但看到李晚抿紧嘴唇、专注辨听方向的侧脸,话又咽了回去。他只能更加警惕地观察四周,手始终没有离开武器。
走了约莫五六里地,四周愈发寂静,连鸟鸣声都稀少了。就在石磊和石静也开始怀疑是否真是东家听错了时,一直凝神细听的石静突然脚步一顿,极轻地“咦”了一声。她虽然还没听到哭声,但武人的直觉让她感觉到前方似乎有不同于自然环境的、微弱的人类活动痕迹——比如,被不小心踩断的枯枝,以及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人类的沉闷气息。
李晚也察觉到了石静的异样,她停下脚步,用眼神询问。
石静微微点头,示意前方有情况。
三人更加小心,借助树木和灌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继续向前摸去。又前行了一小段距离,透过稀疏的林木,隐约可以看到前方山坡背阴处,矗立着一座低矮破旧的小木屋。木屋看起来废弃已久,墙板歪斜,屋顶甚至塌陷了一角,毫不起眼。
而此刻,四周却是一片死寂,那若有若无的哭声也完全消失了。小木屋静悄悄的,仿佛里面空无一物,与周围的荒凉融为一体。
石磊见状,松了口气,低声道:“东家,看来只是个废弃的猎户屋,想必是没人……”
他话音未落,李晚却猛地瞳孔一缩,闪电般伸出手,一手一个,用力将石磊和石静拉到了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躲藏起来。她的动作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别出声!有人来了!”李晚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石磊和石静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趔趄,刚稳住身形,心中还带着些许不解——他们并未察觉到任何动静。然而,就在他们屏住呼吸的下一刻,林子深处果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男人压低了嗓音的对话!
“……真他娘的晦气,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口酒都喝不痛快!”一个粗犷的男声骂骂咧咧地传来。
“闭嘴吧你!小心隔墙有耳!头儿说了,这批‘货’成色好,值大价钱,万万不能出岔子!熬过今晚,明早接了人就走,到时候有你快活的时候!”另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立刻呵斥道。
两人的身影从树林阴影中走了出来,皆是寻常农户打扮,但眼神闪烁,透着一股精悍与戾气。他们径直朝着那小木屋走去。
躲在巨石后的李晚三人,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石磊和石静此刻已是浑身紧绷,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们终于明白东家为何如此反常,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那木屋散发出的不祥气息。
拐子!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李晚脑海中炸响。那断续的哭声,这荒僻的木屋,这两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及其对话……一切都有了答案!里面关着的,是被他们拐来的孩子!他们还有同伙在城里,今晚会合,明早就要转移!
怎么办?
巨大的愤怒和焦急瞬间淹没了李晚。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冲进去?对方有两人,而且听起来是亡命之徒,他们只有三人,石磊石静虽能打,但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伤了孩子怎么办?况且,他们还有同伙未归。
去报官?府城来回至少大半日,等官差赶到,恐怕人早已转移,踪迹全无!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些孩子被带走,落入未知的悲惨命运?
李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她看了看身旁同样面色凝重的石磊和石静,又望了望那如同噬人怪兽般的破旧木屋,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逐渐在她心中成型。她必须救那些孩子,但不能硬来,必须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