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南湖畔小院时,日头已经偏西。院门虚掩着,李晚推门进去,只见石磊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摊着一张粗纸,上面用炭笔记着些东西。
“东家,您回来了。”石磊见她们进来,连忙起身。
“嗯,打听的如何?”李晚走到石桌旁坐下,李花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石静则默默地去厨房帮杨嬷嬷准备晚饭。
石磊指着粗纸上的记录,条理清晰地回禀:“回东家,府城的情况跟咱们县城大不相同。这鳝鱼,集市上确有卖的,多是附近农户零星捕捞,个头大小不一,价格也混乱,品相好的、约莫三四两重的,大概在每斤二十五文到三十文之间,但量都不大,不成规模。至于螃蟹……”他顿了顿,摇了摇头,“集市上几乎不见,倒是在两家最大的酒楼——‘望江楼’和‘醉仙居’的问询下,听说他们偶尔会有供应,但都是从外地快马运来,价格极其昂贵,一只半斤以上的肥蟹,据说要卖到上百文,甚至更贵,寻常百姓根本吃不起,都是专供那些富商巨贾和官宦人家尝鲜的。”
李晚仔细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府城的消费能力果然远超县城,尤其是这螃蟹,竟有如此大的利润空间!而鳝鱼市场则显得原始而混乱,这正是机会所在。
“还有,”石磊补充道,“我特意观察了,府城人对吃食颇为讲究,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追求新奇、稀罕。咱们的鳝鱼若能保证个头均匀、鲜活,打出个名头,不愁卖不上价。螃蟹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奇货可居。”
李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心中已有计较。她赞许地对石磊点点头:“辛苦了,打听得很仔细。这些消息很有用。”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少年人清亮的嗓音:“杨嬷嬷!我们回来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饿死啦!”
是李杰和李旺!李晚脸上瞬间绽开笑容,起身迎了出去。李花也欢呼一声,像只小燕子般飞向门口。
只见两个身着青衿、背着书箱的少年一前一后跨进院门。半年多不见,李杰又蹿高了一大截,身姿挺拔,面容褪去了不少稚气,显得俊朗而稳重;李旺则还是那副机灵模样,眼睛滴溜溜转着,只是眉眼间也多了几分书卷气。
两人乍一看到院中站着的李晚和李花,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大姐!”
“二姐!你们怎么来了?!”
两个少年几乎是扑了过来,围着李晚和李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
李晚看着两个明显长大了不少的弟弟,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涩,伸手替李杰理了理有些歪斜的衣领,又摸了摸李旺的头,笑道:“怎么?不欢迎大姐来?”
“欢迎!当然欢迎!”李杰抢着说道,拉着李花的袖子,“二姐,你可算来了,府城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回头我带你去!”
李旺则稳重些,关切地问:“大姐,家里一切都好吗?爹娘、大伯大伯娘,爷爷奶奶身体可好?你怎么突然来府城了?”他一连串的问题,显露出对家人的惦记。
“都好,都好。”李晚连声道,拉着两个弟弟在院中坐下,“家里一切都好,就是惦记你们。我这次来,一是看看你们,二来也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处理。”她简要地将洼地产出、带来鳝鱼螃蟹以及新设计游戏准备与香姨合作等事说了说。
李杰和李旺听得眼睛发亮,尤其是听到那“富贵荣华图”,李杰更是心痒难耐,缠着李晚要立刻看看,直到李晚答应吃过晚饭就教他们玩,这才作罢。
晚饭时分,杨嬷嬷和石静张罗了一桌还算丰盛的饭菜。除了家常小炒,自然少不了用带来的鳝鱼和螃蟹做的菜——一道红烧鳝段,一道清蒸螃蟹。那鳝鱼肉质紧实细腻,红烧后浓油赤酱,香气扑鼻;螃蟹虽只简单清蒸,但揭开蟹壳,满膏满黄,蘸上姜醋,鲜美的滋味让从未尝过的李杰、李旺乃至杨嬷嬷都赞不绝口。
“大姐,这……这螃蟹也太好吃了!”李杰吃得满手是油,眼睛放光,“洼地里真能养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李旺虽吃得文雅些,但眼中的惊叹也掩不住:“肉质鲜甜,毫无土腥气,比我们听说过的那些似乎也不差。”说的仿佛他们吃过不少一般。
李晚看着弟弟们满足的样子,心中成就感油然而生,笑道:“好吃就多吃些。咱们自家产的,管够。不过,这东西在府城金贵,明日我打算去酒楼谈谈,看看能不能寻个稳定的销路。”
当晚,小院灯火温馨。杨嬷嬷特意多点了两盏油灯,将主屋照得亮堂堂的。李晚和李花坐在一边,李杰和李旺坐在对面,石静则安静地坐在稍远处的窗下,就着灯光擦拭着她的短棍,既守护着这份团聚的安宁,又不打扰姐弟间的叙话。
李晚目光柔和地落在两个弟弟身上,细细打量着他们明显成熟了些的眉眼,开始了细致的询问:“在书院一切可还习惯?夫子授课可能跟上?同窗之间相处如何,可有……受人欺负?”她问得仔细,尤其最后一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毕竟两个半大小子离家在外,最怕的就是被人欺生。
李旺放下手中的茶杯,神色认真地回答:“大姐放心,书院一切都好。夫子要求是极严格的,旬考月考从不间断,但讲解经义深入浅出,我和杰哥儿都能跟上,自觉进益颇大。同窗们……大多都是专心学问的,虽性子各异,但相处还算友善,平日也多是以文会友,并无人刻意刁难我们。”他语气平和,条理清晰,显露出超越年龄的沉稳。
李杰在一旁点头补充,带着少年人的活泼:“是啊大姐,我们还常和几个谈得来的同窗一起去贡院旁边的书肆淘书呢!香姨也时常派人过来问询,送些吃食用度,书院里的斋夫都知道我们与齐府有旧,寻常也没人敢给我们脸色看。”他这话说得巧妙,既表明了无人欺负,也点出了齐府这层关系的庇护作用。
李晚听得仔细,见他们言之有物,眼神清正,心中稍安,又问:“那银钱可够用?笔墨纸砚、与人交往,莫要太过节省,亏待了自己。”她知道男孩子在外,有时候难免有些交际。
李旺笑道:“够的,大姐和家人之前给的银钱还未用完。我们平日除了买书,并无太多花销。香姨偶尔接济,我们也谨记大姐和爹娘的教导,不敢肆意挥霍。”
听到弟弟们如此懂事,李晚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见两人气色红润,言谈举止间那份由内而外的书卷气和得体的礼节,远比.上次见面时更为显着,那颗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彻底安稳地落回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