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秀才拂袖而去的背影,李晚转向村长李顺,有些忐忑地问: “村长爷爷,你看这事……”
李顺重新装了一袋烟,若有所思地看着王秀才离去的方向。“这老顽固……罢了,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村民们是否愿意去或者是让自家的娃儿去,就要看你教学的效果了。”
“谢谢村长爷爷! ”李晚几乎要跳起来,她强压住兴奋,郑重地行了一礼。 “我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离开村长家,李晚走在乡间小路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孩子们嬉戏的声音,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小小学堂里坐满了求知若渴的村民和孩子。磨坊需要打扫,桌椅需要制作,教材需要准备……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但此刻,她的心中充满了希望。或许这就是她田开启新对话代的使命。
夕阳把李家村的土路染成金红色时,李晚正蹲在废弃磨坊的门槛上,用碎布蘸着水擦最后一块窗框。窗框是堂哥李福昨天刚换的新木料,刨得光滑,还带着松木的清香。磨坊中央的石磨早被挪到了墙角,原先堆麦糠的地方,现在整整齐齐摆着十张用木板和土坯搭成的长桌。
“晚丫头,歇会儿吧!顺叔在村口喊人了,说吃过晚饭都来磨坊看热闹!”二婶张氏端着一盆拌好的浆糊走进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你二叔跟你爹把西墙那道裂缝糊得平平整整,又砍了些柳枝扎了篱笆,把磨坊前的空地圈出来当院子了。”
李晚直起腰,捶了捶背,看着焕然一新的磨坊,心里像揣了个暖烘烘的火盆。当家里人得知村长已答应李晚办学堂,教村民识字后,二话不说就扛起了锄头和锯子,就连当初村里那出了名的懒汉李金宝也拿着锄头跟着平整场院。男人们拆了朽坏的房梁,女人们清洗积了多年的蛛网,孩子们则提着小筐去河边捡光滑的鹅卵石,准备铺院子里的小路。原本布满灰尘的磨坊,如今窗明几净,墙上还用石灰水刷出了一块“黑板”。
月亮爬上东边山梁时,磨坊前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老的少的,抱着孩子的妇人,扛着锄头刚从地里回来的汉子,都揣着好奇往门里瞅。油灯的光晕映在窗纸上,把李晚的影子拉得老长。
“都进来吧,屋里宽敞!”李顺站在门口招呼着,手里的旱烟袋随着动作晃悠,“之前就跟你们说过,晚丫头以后就在这磨坊里教大家认字、算账,学本事!这样的机会可不多,我希望大家都能够珍惜。”
屋里的长桌旁很快坐满了人,孩子们挤在前面,手里捏着李晚让他们准备的小木框——那是各家找的边角料,上面铺着细细的河沙。李晚站在“黑板”前,深吸了一口气。她穿着干净的蓝布褂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一根削尖的小木棍。
“叔伯婶子们,孩子们,”她的声音清亮,带着点紧张却很坚定,“今天是咱们学堂的第一节课,我先给大家认两个字——‘秧苗’。”
她用木棍在石灰墙上慢慢写下两个字,一笔一划,清晰有力。“看,这是‘秧’,禾苗的秧;这是‘苗’,禾苗的苗。就是咱们前段时间刚育好的稻秧苗。”
人群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张婶凑到王二嫂耳边:“这俩字看着眼熟,可我就是叫不出名儿。”
“大家跟我念,秧——苗——”李晚领着大家读,声音整齐地在磨坊里回荡。等大家念得差不多了,她才接着说:“光认字不够,咱还得知道咋用。就说这秧苗吧,眼下正是插秧的时候,可怎么插,学问大着呢。”
她放下木棍,走到人群中间,比划着说:“前几天我看见三伯家插秧,苗插得密麻麻的,像挤在一起的麻雀。三伯,您是不是觉得插得越多,收成就越多?”
坐在前排的三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不就是嘛,地就这么大,多插一棵是一棵呗。”
“这可不对,”李晚笑了笑,眼里闪着光,“就跟人一样,挤在一块儿长不好。去年我家移栽秧苗的情景,大家还记得吗?当时还有人说我们在绣花,”众人听了哈哈大笑,李晚等大家的笑声听了,接着说,“为啥要把秧苗的间距拉开?因为这样秧苗才有足够的空间晒太阳、喝露水,根也才能扎得更深。间距合适了,通风也好,也不容易生虫生病。”
她顿了顿,接着说:“这就跟识字一样,看着好像多认少认没关系,可真到了要用的时候,不识字就像蒙着眼走路,容易掉坑里。大家听说过邻村的刘老五吧?”
人群里立刻安静下来,都竖起了耳朵。李晚的声音沉了些:“刘老五老实巴交的,去年去镇上卖柴,遇上个人说能帮他找个好活计,不用下地干活,还管饭。他不识字,人家递给他一张纸,说是用工协议,他稀里糊涂就按了手印。结果呢?那是张卖身契,把他卖到那儿去都不知道,家里婆娘孩子哭天抢地,到现在都没找着人。”
油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映着村民们凝重的脸。有人倒吸了口凉气,有人低声嘀咕:“我的天,不识字这么吓人?”
“所以啊,”李晚提高了声音,“认字不光是为了看字,更是为了明白事理,不被人骗。来,大家把手里的小木板拿出来,上面撒了河沙,用这小棍跟着我写‘秧苗’两个字。”
孩子们立刻兴奋起来,纷纷用小棍在沙面上划拉。“不对,‘秧’字左边是禾木旁,右边是‘央’……对,就这样,慢慢写……”李晚挨个儿看着,时不时弯腰指点。大人们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见孩子们写得热闹,也跟着笨拙地在沙面上画起来。三伯皱着眉头,一笔一划地描着,嘴里还念叨着:“秧……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