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菲斯托丝工坊内的空气,在众人做出“分割核心、锻造四器”的决定后,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十二亿法利的巨债如同无形的枷锁,已经套在了每个人的脖颈上。
而更严峻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赫菲斯托丝女神站在那座封印着混沌核心的混沌石锻造台前,背对着众人。
她的身影在暗紫色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高大而肃穆。
她没有立刻开始锻造,而是缓缓转身,独眼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刻刀,逐一扫过无咎、赫斯提雅、贝尔、艾丝和琉。
“你们确定了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我再问最后一次。一旦我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抬起手,指向那块搏动的核心:分割这种层级的神物,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
失败的概率,不低。
一旦失败……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因失血和剧痛而意识有些模糊的无咎脸上……
核心会彻底失控,能量爆发,这个工坊,连同里面的所有人,包括我,都有可能瞬间化为乌有。
你们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承受的所有痛苦,以及那十二亿法利的期望,都会烟消云散。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赫菲斯托丝的声音冰冷无情,将最残酷的可能性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卖掉核心,拿着三十亿法利,你们至少还能有个富足的将来。
一旦开始,要么获得力量,要么……失去一切,包括生命。
犹豫,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席卷了每个人。
刚刚被无咎的决心点燃的热血,在赫菲斯托丝这番冷酷的警告下,迅速降温。失败,即毁灭。
这不是游戏,没有重来的机会。
赫斯提雅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她不怕自己出事,但她无法承受无咎和贝尔因为她的决定而遭遇不测。
万一失败……她不敢想象那后果。
小小的手掌心里全是冷汗,她看向无咎,嘴唇嗫嚅着,那句“要不……我们还是卖掉吧”几乎要脱口而出。
作为神,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抉择”的重量,这重量几乎要将她压垮。
贝尔的心脏狂跳不止,恐惧感再次攫住了他。
他不是怕死,而是怕因为自己的弱小,连累了无咎、上神大人和各位前辈。
‘如果因为我的存在,导致了锻造失败……’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刚刚燃起的勇气几乎要被冻僵。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真的能握住价值三亿法利的强大武器吗?
艾丝的眉头紧锁。
她习惯于计算风险和收益,但眼前的抉择已经超出了寻常的范畴。
失败的代价是彻底的毁灭,而成功的收益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理性的天平似乎又开始向“卖掉核心”倾斜。
但当她看到长椅上那个连呼吸都带着痛楚却依然眼神坚定的少年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阻止了她提出反对。
她隐隐觉得,如果此刻选择退缩,可能会错过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琉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对混沌能量的厌恶和恐惧是真实的,对可能引发的毁灭性后果的认知也是清晰的。选择退出,于她而言是最合理的选择。
但她的目光无法从无咎身上移开。
他明明是最虚弱的一个,却承载着最沉重的决心。
这份决心,像黑暗中的火焰,吸引着她这只飞蛾。
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故乡的废墟,又闪过无咎将她护在怀里的画面。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的冰蓝色眼眸中,犹豫散去,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然。
就在这时,无咎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再次撑起身体。
他的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上冷汗淋漓。
但他还是努力抬起头,迎向赫菲斯托丝的目光,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赫菲斯托丝……女神……我们……确定。”
他环顾身边的同伴,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我相信……赫斯提雅上神,相信贝尔,相信艾丝小姐,相信琉小姐……也相信您……相信我们……一定能成功。”
“如果失败……”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但随即又重新亮起,“那也是我们……共同的命运。
我们……不后悔。”
赫斯提雅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恐慌和犹豫,而是被无咎的信任和担当所感动。
她用力点头,带着哭腔喊道:“对!我们不怕!赫菲斯托丝,开始吧!”
贝尔也激动地挺起胸膛:“无咎!我们跟你一起!”
艾丝微微颔首,琉也向前迈出一步,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赫菲斯托丝看着眼前这群明明恐惧却依然选择前行的少年少女,眼神微微一动。
她沉默地注视了他们良久,那冰冷的独眼目光,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赞赏,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终于,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但之前那种冰冷的质感,似乎融化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既然你们有赴死的觉悟……那我便陪你们赌这一把。”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无咎身上:“不过,代价需要变更。”
众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赫菲斯托丝看着无咎,一字一句地说道:“无咎,你的那份锻造费……三亿法利,我免了。”
“什么?!”赫斯提雅和贝尔几乎同时惊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艾丝和琉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赫菲斯托丝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讶,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但是,这不是赠与。
你的命,从今天起,就是我的了。”
她紧紧盯着无咎苍白的面孔:“你活着,就得给我好好活着。
用你这条我‘买’下来的命,去变强,去还清你欠下的债,去实现你们那看似可笑的梦想。
如果你死了,或者辜负了这场锻造,浪费了我的心血……”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锻造之神的威严:“就算你堕入冥府,我也会把你揪出来,让你付出代价!听明白了吗,小子?!”
工坊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赫菲斯托丝这突如其来的“心软”和更加突如其来的“宣告”震惊了。
免去三亿法利的天文债务,代价是……无咎的“所有权”?
无咎怔怔地看着赫菲斯托丝,看着她那仅露的、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独眼。
他看到了严厉,看到了不容违逆的命令,但似乎……也看到了一丝隐藏在深处的、近乎别扭的关怀。
她不是在施舍,而是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给他加上一道“必须活下去”的沉重枷锁。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涌上无咎的心头,冲散了部分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沉重。
他艰难地、却无比郑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坚定:
“是……赫菲斯托丝……女神。我的命……是您的了。只要我还活着……必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赫菲斯托丝闻言,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冷硬。她转过身,面对锻造台,独眼中燃起熊熊的锻造之火。
“很好。那么,契约成立。总费用,九亿法利。现在,废话少说……”
她猛地抬手,工坊内所有的工具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发出嗡鸣。
“献上你们的血,然后……”
“——赌上一切,开始吧!”
命运的锻造,正式拉开了帷幕。而无咎与锻造之神之间,那斩不断、理还乱的深刻羁绊,也在此刻,烙下了最初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