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食堂里挤满了人。
这里是工地上唯一能容纳下所有人的室内空间。
李林站在最前面，孟振国和刘总工分列身后。
下面，是两百多张被风雪冻得发紫的脸，
工人们身上厚重的棉衣沾着化不开的冰霜，
不住地跺着脚，哈出的白气瞬间在眉毛上结霜。
李林扫视一圈。
他开口了，。
“我知道，这几天大家辛苦了。”
“天冷，设备趴窝，活儿干不下去。”
“很多人心里头犯嘀咕，是不是该停工，等开春再干。”
下面的人群里，有几个年轻工人把头埋得更低了。
李林的话，戳中了他们的心思。
“但我今天把话撂这儿。”
李林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把锤子砸在众人心上。
“停工，不可能。”
“这个工程，必须在年底前完工。这不是我李林的要求，是国家的命令。”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句话的分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肩上。
“我们脚下挖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山洞。”
“是国家的战略石油储备库。”
“关系到国家的能源命脉，”
“关系到咱们国家在国际上能不能挺直腰杆子。”
“要是我们停了，国家的整个大计划就得乱套。”
“到时候丢掉的，不光是时间，”
“是钱，更是国家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主动权。”
人群中开始有人抬起头，眼神从迷茫变得有些不同。
李林继续说。
“我知道现在的条件有多难。”
“白毛风刮得人睁不开眼，机器冻成铁疙瘩，”
“兄弟们手上脚上都起了冻疮。”
“但这些困难，不是过不去的坎。”
“我准备了三个法子，专门对付这个鬼天气。”
他转向身后的黑板，拿起粉笔。
“第一，发电机的废气别浪费了，咱们搞个余热回收，给搅拌站通上暖气，保证混凝土出来是热乎的。”
“第二，所有的露天作业点，全部搭上防风暖棚。用帆布木架子围起来，里头烧上煤炉。让大家伙儿有个遮风挡雪的地方干活。”
“第三，设备启动前，用喷灯、热风机给液压和传动系统‘烤火’预热。油热了，机器自然就动起来了。”
“这三个法子，我昨晚推演计算了一宿，纸上是绝对行得通的。”
“但能不能真办成，得看大家，”
“看大家伙儿愿不愿意跟我李林一起，跟这老天爷掰掰手腕。”
李林放下粉笔，目光扫过全场。
“可能有人觉得我李林在吹牛，在拿大家的命赌。”
“那我把丑话说前头，我李林从不开空头支票。我说能办到的，砸锅卖铁也得办到。”
“就说前阵子的流沙层，谁都说那是龙王爷的地盘，碰不得。”
“结果呢？我用化学药水，十天不到就把它变成了石头。”
“现在这天寒地冻，所有人都说扛不住。”
“但我信，只要咱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就没有扛不过去的难关。”
下面的工人开始交头接耳，讨论声嗡嗡作响。
有人在琢磨那三个法子，有人在回想李林之前解决流沙层时的果断。
那股子绝望的气氛，正在慢慢消散。
李林趁热打铁，再次开口。
“另外，我宣布几件事。”
“第一，从今天起，每天加一顿夜宵。”
“白面馒头管饱，顿顿有肉有蛋。必须让大家吃饱了，才有力气跟天斗。”
人群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在这缺吃少穿的年代，肉和蛋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第二，所有参与冬季施工的工人，每人每天，额外补贴五块钱。”
“这笔钱，工程结束那天，一次性发现金。”
“轰”的一声，人群炸开了锅。
一天五块，一个月就是一百五十块。这抵得上一个壮劳力大半年的工分了。
“第三，要是有谁因为冬季施工受了伤，所有看病的钱，工程队全包了。”
“养伤期间，工钱一分不少，照发。”
“我李林，拿我的人格担保，说到做到。”
下面的工人彻底沸腾了。
最开始只是零星的掌声，很快就汇成了一片雷鸣。
欢呼声几乎要掀翻食堂的屋顶。
许多人冻得通红的脸上，重新燃烧起了光和热。
李林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知道，士气这关，过去了。
会议一结束，。
孟振国二话不说，带上人直奔海军营地，找张舰长协调帆布和木材。
刘总工则领着几个技术员，冲向发电机房，开始研究怎么改造排气管。
老赵吆喝着他的钻探队，找来喷灯，对着冻僵的钻机开始“烤火”。
下午三点，三辆军用卡车卷着漫天风雪，轰鸣着驶入营地。
张舰长从头车跳下来，大衣上落满了雪花。
“李工，听说你小子要在零下三十度跟老天爷干仗？够狠！”
李林迎上去，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
“没办法，军令状立下了，时间不等人。”
张舰长用力拍了拍李林的肩膀，震落一堆雪渣。
“行，有种。”
“我给你拉来了五十顶军用帐篷，外加两千平米的加厚防水布，先用着。”
“另外，我给你带来了二十个我们海军的工程兵，搭帐篷都是一把好手，让他们帮你们。”
李林紧紧握住张舰长的手，嘴里只吐出两个字。
“谢了。”
“客气个啥，都是给国家干活。有啥需要，再开口。”
海军工程兵立刻投入工作，他们动作麻利，专业性极强。
先用粗大的木桩打下地基，再用方木快速搭建起稳固的框架。
工人们在他们的指导下，将巨大的帆布和防水布展开，用力拉紧，用铁丝和铆钉固定在框架上。
一个多小时后，第一个占地近百平米的暖棚就出现在作业点上。
几名工人抬着一个大铁皮煤炉进去，点燃了里面的煤块。
李林走进暖棚，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外面的风雪呼啸声瞬间被隔绝。
棚里的温度计，指针正缓缓从零下爬升。
虽然还很冷，但和外面那种能把骨头冻裂的严寒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李林满意地点点头，走出暖棚，对着正在忙碌的众人喊道。
“就按这个标准干！今天天黑之前，我要让所有的作业点，都住进暖房子里！”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