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工人体育场那震耳欲聋的、如同海啸般的欢呼声,终于随着最后一批狂热球迷的离去而渐渐平息时,国奥队那间简陋的客队更衣室里,却依旧“燃烧”着。
这不是庆祝的火焰。 这是肾上腺素、酒精(球员们偷藏的)和巨大情绪释放后,所混合而成的一片狼藉。
队长李伟,正光着膀子,用一瓶矿泉水,从头顶浇下,发出畅快淋漓的嘶吼。而刚刚打入“世纪进球”的后腰赵铁山,则像一头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公牛,瘫倒在长凳上,任由队医处理着他那已经抽筋到僵硬的小腿肌肉,脸上,却挂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傻子般的笑容。
“……我他妈的……射门了?”他还在喃喃自语,“在奥运会上?我他妈的……进球了?!”
在这片狂野的、充满了荷尔蒙气息的“野兽派”狂欢中,林风,正靠在墙角,大口地喘着气。
他成功了。他用最疯狂、最不“教授”的“鲶鱼”战术,将自己作为“诱饵”,牺牲了所有的“科学”与“秩序”,点燃了这支球队最原始的血性,硬生生地,撕碎了那个“前世”本该输掉的剧本。
“头儿!你他妈的就是个‘神’!” “‘鲶鱼’!万岁!!”
队友们冲了过来,将他高高地抛向了空中!
林风在半空中,看着脚下那一张张因为狂喜而扭曲的、充满了绝对崇拜的脸庞,他笑了。
但他那双总是如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里,却第一次,闪过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来自“先知”的……
——恐惧。
……
当晚,在酒店的医疗室内。
拉蒙博士和重新赶到北京的索菲亚,正用一种看待“怪物”的眼神,看着林风那份“惨不忍睹”的生理数据报告。
“你的身体,”拉蒙博士的声音,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困惑,“……像一个奇迹。按照你下半场那种‘自杀式’的无氧冲刺频率,你的肌肉应该在第七十分钟就彻底‘溶解’。但你的意志力……它强行,压榨了你身体里最后一丝能量。这不科学,林,这是‘巫术’。”
“他不是‘巫术’,”索菲亚看着林风,她的眼神,比拉蒙更深邃,也更担忧,“他是‘毒品’。”
“什么?”
“你用‘激情’,为这支球队,注射了一剂最猛烈的‘兴奋剂’。”索菲亚看着林风,“他们赢了。他们现在,‘上瘾’了。他们会认为,这,就是赢球的‘密码’。他们会要求你,在下一场,为他们提供更猛烈的‘剂量’。”
林风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索菲亚说的,一针见血。
就在这时,酒店的门被敲响。
队长李伟和主教练张指导,一脸红光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台刚刚从技术分析室拿来的、滚烫的笔记本电脑。
“巴西国奥队。”
“林风!”张指导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重重地拍了拍林风的肩膀,“你那套‘鲶鱼’战术,简直是神了!比利时人被我们彻底打懵了!”
他将电脑,放到了林风的面前,屏幕上,是巴西国奥队主教练邓加,在刚刚结束的、他们(巴西)小组赛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
画面里,邓加的脸上,没有了“前世”记忆中,那种对小组赛对手的轻视和傲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属于猎人的凝重。
“……是的,”邓加对着全世界的记者,用他那生硬的葡萄牙语说道,“我们观看了中国队与比利时队的比赛。那是一场……令人震惊的比赛。”
“我们原定的、针对中国队的战术部署,”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全部作废。”
“那支球队,”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死死地盯住了林风,“……拥有一个来自欧洲的、世界级的‘大脑’。他用一种‘自杀式’的方式,盘活了一支‘死亡’的球队。”
“所以,”邓加的眼中,爆发出了一阵属于桑巴军团的、被彻底点燃的战意,“下一场比赛,我们不会再有任何‘轮换’。帕托、马塞洛、罗纳尔迪尼奥(超龄)……我们所有的主力,都会登场。”
“我们将用对待‘巴塞罗那’的方式,来对待这支中国队。”
“——这,将是我们的……‘决赛’。”
视频结束。
张指导和李伟那原本兴奋的脸,瞬间,凝固了。
他们看着林风,等待着他,再创造一个“神迹”。
而林风,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黑下去的屏幕,心中,一片冰冷。
他知道,“蝴蝶效应”的账单,终于,以一种比“重伤”或“崩溃”……更残酷一百倍的方式,送达了。
他没有“瞎”。
恰恰相反,他“看”得更清楚了。
在“前世”,那支轻敌的、只上了半主力的巴西队,都以3:0,轻松地,将那支“历史上的”中国队,屠杀得片甲不留。
而现在,因为他这只该死的“蝴蝶”,他即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全员主力、战意高昂、将这场比赛视为“决赛”来踢的……
——完全体的,“五星巴西”。
“历史”的剧本,没有被撕碎。
它只是……从“普通”难度,被他亲手,调成了……
——“地狱”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