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嘎——”
沉重而古老的城堡大门,在苏言沉稳的推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向内开启。
门缝中透出的光线,照亮了门内一片异样洁净的空间,没有灰尘,一丝一毫都没有。
苏言和白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抬眼向门内望去。
光线从他们身后涌入,笔直地照亮了从大门延伸向内的的石砌通道,通道的尽头是这座城堡大厅的深处。
而在那光柱的尽头,在距离他们约三十步远的一座略高的石质平台上,一个身影,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他坐在由石头雕刻而成的王座上,身姿挺拔,头颅微抬,面朝着大门的方向,始终凝视着入口。
只是,那厚重的盔甲缝隙中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紧贴着骨骼的深褐色的干枯皮肤,他的左手自然地搭在左腿的膝盖上,在无名指上,一枚戒指正散发着微弱纯净的光芒。
他的右手,握着一柄长剑,深深地插入他身前地面的石缝中。在长剑之前,立着一面同样伤痕累累的骑士盾牌。
苏言的瞳孔深处,金色的光芒无声流转。
【人物信息】
姓名:盖因茨
性别:男
等级:(彩金)辉月86级
力量:150
敏捷:150
智力:150
物品:(钻石)缇斯娅的爱情、(湛蓝\/损坏)斯卡迪亚帝国骑士之剑、(湛蓝\/损坏)斯卡迪亚帝国骑士之盾、(湛蓝\/损坏)斯卡迪亚帝国骑士重装
积累:(彩金)极限之心
评价:“他的肉体与灵魂已经死亡,但是一股极强的意志仍在徘徊。想获得真正的【缇斯娅的爱情】,就下定决心与他一战吧!与他一战,对你而言有着莫大的好处。”
盖因茨!温斯特村长口中的勇者。
真的是他!
他就这样,以干尸的形态守在这座孤寂的城堡里。
苏言的目光缓缓从盖因茨的躯体上移开,环顾四周。
然后,他和白云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被更加强烈的视觉与情感冲击所震撼。
整个城堡大厅,除了他们脚下通道的石板,以及盖因茨所坐的那一小片平台,目光所及之处,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全部刻满了字!
不,与其说是刻,不如说是用指甲、用剑、甚至……用鲜血,一遍又一遍,疯狂地书写涂抹,然后又再次覆盖上去的。
所有的字,都只有一句:
“缇斯娅,对不起。”
“缇斯娅,对不起。”
“缇斯娅,对不起。”
......
字迹从最初的工整深刻,到后来的狂乱潦草,再到最后力竭般的颤抖模糊。
“这……这……”
白云的声音颤抖着,被这滔天的悲伤气息压迫得几乎说不出话,他难以想象,一个人要在怎样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言沉默着,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地面,落在那条唯一没有被刻字的通道石板上。
仔细看去,石板上其实并非空白,而是镌刻着一段段文字,从通道靠近门口的位置开始,一直延伸向盖因茨的王座之下。
他蹲下身,白云也凑了过来,两人借着大门透入的光,开始阅读这些跨越了数千年的心迹。
【眠海618年,我,盖因茨,一个普通的骑士之子,居然有幸被选为缇斯娅公主的守护骑士。宣誓的那一刻,我向帝国、向帝尊陛下、更向心中至高无上的公主殿下发誓:我愿意,并时刻准备着,为守护这份荣耀与责任,献出我的生命。】
【眠海620年,缇斯娅公主决定开始她为期数年的帝国巡游与冒险。这位被国民爱戴地称为‘鲜花公主’的殿下,是斯卡迪亚帝国最闪耀的珍宝。能护送她,是我无上的荣幸。】
【眠海621年,冒险的第一年。我们并没有去探寻什么险地秘境,而是停留在了帝国北境一个遭受了冻灾的村庄。】
【公主殿下亲自挽起袖子,和村民们一起在冻土上尝试播种新的耐寒作物。当数月后,一片金黄色麦浪在寒风中摇曳时,缇斯娅公主脸上露出的那个笑容……我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微笑了。】
【眠海622年至623年,我们来到了与兽人部落接壤的边境军营。公主殿下没有待在安全的帅帐,而是坚持走访每一个营区,关心受伤士兵的恢复,询问老兵们的家乡与家人。】
【她记住了很多人的名字和故事。离开的那天,无数铁血将士在道路两旁肃立送行,许多人的脸上挂着泪水。她不仅是一位公主,更是一位能走进战士们心里的统帅。】
【眠海624年,一次在星空下的夜谈。缇斯娅公主忽然很认真地问我:‘盖因茨,你愿意……不仅仅作为帝国指派的守护骑士,而是作为‘盖因茨’你自己,一辈子……都做我的守护之剑吗?’】
【我很困惑,也很惶恐,‘殿下,我不一直都是您的守护骑士吗?’ 她没有解释,只是看着我,眼中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光彩。】
【眠海624年11月,我们回到了帝都。公主殿下似乎和帝尊陛下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陛下召见了我,他的眼神复杂难明。他说,如果我想‘继续’以我想要的方式守护缇斯娅,就必须证明自己有匹配这份野心的实力。条件:独自前往静语森林,讨伐传说中的精灵龙,带回它的尸体。】
【眠海625年,我开始了疯狂的修炼。但现实是残酷的。骑士团的训练方法似乎已经无法让我更进一步。】
【团长私下找到我,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惋惜:‘盖因茨,放弃吧。你的忠诚与勇气无可挑剔,但天赋……到此为止了。精灵龙不是靠努力就能战胜的对手。’ 我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眠海627年,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已经拼尽了全力,榨干了每一分潜力,实力却停滞不前?】
【每次我带着一身训练后的伤痛和挫败感回到驻地,缇斯娅公主总会出现,带来亲自调制的疗伤药剂,却从不问我修炼的进展。她的温柔让我更加痛苦。我感觉……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真正成为她所期望的的‘守护之剑’了。】
【眠海629年,在一次全骑士团的内部比武中,我击败了所有人,包括几位资深队长,但这并没有带来太多喜悦。因为我知道,这距离击败传说中的精灵龙,还差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可恶!我不能放弃!为了那个星空下的问题,为了她眼中那份光彩,我绝对不能放弃!】
【眠海634年,在经历了无数次游走于生死边缘的自我锤炼,甚至向非人的异族请教战斗方式后……】
【在某一个濒临崩溃的黎明,我感受到了一股全新的磅礴的力量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里涌现。那不是简单的力量增长,而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蜕变与共鸣。我,触摸到了新的境界。】
【眠海635年,静语森林深处。我与精灵龙的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最终,我的剑贯穿了它的逆鳞。站在巨大的龙尸旁,我伤痕累累,几乎虚脱,但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回到帝都,帝尊陛下当众宣布,两年后,我将与缇斯娅公主正式完婚。那一刻,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淹没了我。原来……原来缇斯娅公主的心意,从那时起就……】
【我用了精灵龙最精华的骨骼和魔力核心,倾注我所有的感激与爱意,打造了神器【永恒之恋】。我想将它作为订婚礼物,献给我的公主。但缇斯娅说:‘盖因茨,这是我们共同的礼物。’她提议将【永恒之恋】拆分为两枚戒指。】
【我们彼此佩戴,当对方安好幸福时,戒指便会永恒闪耀,无论相隔多远。那一刻,我握着她为我戴上戒指的手,觉得此生已圆满。】
然后,苏言发现笔迹骤然变得急促,甚至开始扭曲,他赶紧往下看:
【眠海636年,该死的‘毁灭大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帝国南方,带来死亡与毁灭。为了稳定民心,彰显帝国的力量与守护的决心,缇斯娅公主……我的未婚妻,决定亲自率军讨伐。】
【我劝阻过,但她眼神坚定:‘盖因茨,我是斯卡迪亚的公主,帝国的光芒。有些责任我必须承担。而且,有你在,我无所畏惧。’】
【我们并肩作战,毁灭大公节节败退。就在胜利在望的那一刻……那怪物竟然隐藏了最终极的毁灭本源!它爆炸了……不……不!!!缇斯娅!!!我的妻子!!!不要!!!为什么推开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光芒吞没了一切……】
【我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体,跪在废墟中。我该如何面对帝尊陛下……如何面对我自己……陛下赶来了,他没有杀我,那眼神中的悲痛与怒火几乎将我烧成灰烬。他剥夺了我的一切,将我放逐,封印在这片……我当初为了娶他女儿而奋战过的静语森林深处。】
【他说:‘带着你的悔恨和无力,在这里,用永恒的时间去忏悔吧。’……杀了我啊……陛下……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我好想你……缇斯娅……每时每刻……】
接下来的文字,时间跨度极大,字迹也越发混乱,充斥着癫狂与希冀的反复:
【眠海671年!!!我永远记得这一天!!!左手上的【缇斯娅的爱情】……它……它重新亮起来了!!!虽然微弱,但它在发光!!!缇斯娅!!!是你吗???你还活着???帝尊陛下!!!是您吗??您救活了她???放我出去!!!求求您!!!让我见见她!!!哪怕只看一眼!!!】
【为什么……为什么我破不开这该死的空间封印!!!缇斯娅……你在哪里……你现在还好吗……你是不是在恨我……恨我这个没能保护好你的废物……是啊……你一定在恨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文字继续延伸,靠近王座,笔迹越发无力,却依旧执拗:
【眠海700年……光还在……她还在……这就够了……】
【眠海800年……光芒似乎稳定了一些……缇斯娅……你一定要幸福啊……】
【眠海850年……我的身体……开始腐朽了……力量在流失……但我不能死……戒指还亮着……我要等着……也许有一天……】
【眠海900年……到此为止了吗……我真的……撑不住了……意识……在消散……】
最后一行,刻在王座前的石板上,字迹轻得几乎难以辨认,却用了最后的力量刻得很深:
【缇斯娅……对不起……还有……我……爱……你……永远……】
文字,在这里戛然而止。
苏言和白云沉默地读完了这跨越近三百年,浓缩了一位勇者一生悲欢与永恒执念的“地面日记”。
城堡大厅内,只剩下那无数墙壁上“对不起”的回响以及王座上那具干枯躯体和它指间戒指的光芒,在无声地诉说着未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