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唐棠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湛蓝的眼瞳里满是急切。
“你看她刚才那样子,明明是自己撞上来的,却搞得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眼神还一个劲儿往你身上黏。换作别人,早该觉得不对劲了,就你还替她说话!”
宁安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指尖挠了挠脸颊:“她看起来……确实挺胆小的。”
“胆小?”唐棠撇撇嘴,语气里带着点小孩子气的不服气,“我看她胆子大着呢!知道你心软,就专挑你最容易心软的时候出现。安安,你这样下去可不行,谁都能来跟我抢你一把,我……”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脸颊微微泛红:“总之,你得学着对不喜欢的人硬气一点。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你对她好的。”
宁安看着唐棠气鼓鼓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明白她的意思。唐棠不是在针对林溪,而是在担心自己会被欺负,担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分走她的注意力。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唐棠的脸颊,暖融融、软糯糯的触感传到心底,令她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宁安突然的动作令唐棠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却也没有真的挣开,她舍不得。
“好啦,我知道了。”宁安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我会注意的,不会再那么轻易相信别人了,行不行?”
唐棠的眼尾瞬间扬起,像被顺毛的小猫,湛蓝的眼瞳里亮得能映出光来。
她抿着唇,努力想维持刚才严肃的表情,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这还差不多。”她嘟囔着,指尖却悄悄勾住宁安的衣角,轻轻拽了拽,“那你得说话算话。要是再像刚才那样……”
宁安看着唐棠这副想板着脸却藏不住欢喜的样子,像只偷吃了小鱼干还要假装正经的小猫儿,心里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笑出了声。
“像刚才那样怎么了?”她故意逗她,指尖轻轻刮了下唐棠的鼻尖,“像刚才那样,你就要惩罚我吗?”
唐棠被那声笑勾得心头一颤,耳尖腾地红了。
她猛地松开拽着宁安衣角的手,转而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腕。
“笑什么笑!”她梗着脖子,脸颊却红透了,眼尾的余光瞥见宁安手腕上因她用力而泛起的红痕,指尖又不自觉松了松,“我是说,你要是敢对别人也这么好……”
宁安的指尖还停留在唐棠发顶,听着她语无伦次的话,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唐棠的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力道却虚浮得很,像怕弄疼了她似的。
她轻轻抽回手,掌心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比春日阳光更烫人。
“我不会对谁都这样。”她声音放轻,视线越过唐棠泛红的耳尖,望向远处被风吹动的柳丝,“你是知道的。”
唐棠一愣,猛地抬头,撞进宁安沉静又柔和的眼眸里。
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得像被刻进去的。她喉咙发紧,刚才那点气势瞬间泄了,只剩下慌乱,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角:“我……我知道什么嘛?”
宁安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比高考前又长了些,毛茸茸的。
她抬手想替她拨开额前的碎发,动作却在半空顿住。
唐棠到现在都还在等着她的答案。虽然她嘴上没有再提起那一晚,可那双湛蓝的眼瞳里,依然藏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上次你说的话。”宁安声音很轻,像怕惊散什么,“我没忘。”
唐棠的心跳骤然失控。
“那……”她想追问,却被宁安轻轻按住肩膀。
宁安比她高出半个头,这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熨帖得让人心头发麻。
“唐棠,”宁安的目光掠过她微颤的睫毛,“不是我不愿回应。”她顿了顿,看着远处衔泥的燕子,“有些事,我现在还无法做出承诺。”
唐棠的气焰彻底灭了,像被戳破的气球,耷拉着肩膀:“所以你是要我一直等吗?”
宁安的指尖在唐棠肩头顿住,目光落在远处柳枝抽出的新芽上,嫩得能掐出水来,像极了唐棠此刻眼底的光。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期待,又藏着怕被碾碎的怯意。
她该说什么呢?说自己其实无数次在心里描摹过点头的模样?说每一次唐棠拽着她衣角耍赖时,心跳都会乱得像被风搅散的柳絮?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片涩然。
风卷着花瓣掠过鼻尖,宁安轻轻收回手,指尖空荡荡的。唐棠的目光黏在她脸上,带着小狗似的执拗,她却只能别开眼,望着湖面碎开的光斑:“我不知道。”
这四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在唐棠心里砸出闷响。
“不知道?”唐棠的声音发紧,湛蓝的眼瞳暗了暗,“你连给个准话都不肯吗?”她后退半步,像被这沉默烫到,“我等了这么久……”
“棠棠。”宁安终于转头,眼底的挣扎几乎要漫出来,“我怕。”
她很少说这个字,可面对唐棠那双写满“喜欢”的眼睛,所有的坚硬都成了纸糊的铠甲,“我怕这喜欢撑不过柴米油盐,怕哪天你腻了,怕……我给不了你要的安稳。”
唐棠愣住了,她以为宁安是不喜欢,却没想过是这样。风掀起宁安的发梢,露出她泛红的耳尖,那点脆弱,像冰面下的鱼,终于撞进唐棠眼里。
“我不会腻的。”唐棠的声音突然笃定,带着点少年人独有的莽撞,“柴米油盐我来扛,安稳我来给,你只要……”只要肯站在我身边。
后面的话被宁安突然抬手按住唇瓣的动作打断。
她指尖微凉,带着淡淡的百合香甜,唐棠的心跳瞬间炸成烟花,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在这触碰里化成了绵密的痒。
“让我再想想,”宁安的声音从指缝漏出来,带着点恳求,“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唐棠的睫毛在宁安指尖轻轻颤了颤,像受惊的蝶。她能感受到宁安指尖的微凉,还有那透过指缝传来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的气息。
心里的委屈像退潮的水,慢慢往下沉,只剩下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搅乱的心跳,擂鼓似的响。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睫毛扫过宁安的指尖,带来一阵微麻的痒。
宁安如释重负般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唐棠唇瓣的温热,烫得她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只有风拂过湖面的轻响,还有远处孩童的嬉笑声,衬得这沉默格外清晰。
“要不……我们回去吧?”唐棠先开了口,声音有点闷的,低着脑袋没敢看宁安,“突然有点累了。”
宁安看着她耷拉着的肩膀,像被雨打蔫的向日葵,心里一软,点了点头:“好。”
两人并肩往回走,没再像来时那样说笑,只有脚步落在石板路上的轻响,一前一后,隔着半臂的距离。
路过刚才金毛趴着的草地时,那里已经空了,只剩下几片被压弯的草叶,还留着点毛茸茸的温度。唐棠的目光扫过,脚步顿了顿,又很快跟上宁安的步伐。
宁安能感觉到身边人的低气压,像块湿漉漉的云,沉甸甸地压着。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比如“下周的画展我们早点去”,或者“你带回来的桂花糕很好吃”,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阳光渐渐爬到头顶,晒得石板路有些发烫。暑假的风带着点慵懒的热,吹得人心里发慌。
宁安看着身边唐棠垂着的脑袋,那截露在阳光下的脖颈,白得像瓷,却绷得紧紧的。
她忽然有点唾弃自己——明明心里翻涌着那么多话,却偏偏堵在喉咙口,连一句像样的安抚都说不出来。
这怯懦的样子,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本该是松快的。
不用再对着试卷上的红叉发愁,不用在晚自习的铃声里数着倒计时,可她却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手脚,连面对一份坦诚的喜欢,都显得这样狼狈。
“其实……”宁安终于开了口,声音有点干涩,“我昨天整理房间时,看到你之前送我的那个向日葵发夹了。”
唐棠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还很新。”宁安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我一直没舍得戴。”
唐棠这才抬起头,湛蓝的眼瞳里还带着点没散去的水汽,像蒙着层薄雾:“留着当摆设吗?”
“不是。”宁安连忙摇头,看着她眼底那点自嘲,心里更涩了,“是觉得……太好看了,怕弄丢。”
这话半真半假。
她确实喜欢那个发夹,喜欢唐棠把它别在自己头上时,眼里亮晶晶的光。可更多的,是怕自己戴上了,就像是给了某种无声的承诺,怕自己终究会辜负那份期待。
唐棠看着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点释然,又有点无奈:“安安,你总是这样。”
“什么?”
“什么都想抓着,又什么都怕碰碎。”唐棠的声音放轻了些,湛蓝的眼瞳里映着宁安的影子,“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回应,就永远不会出错?”
宁安被她说得一怔,脚步停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