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少林寺内却并未归于平静。
大雄宝殿外,天鸣方丈看着赖着不走的阿合马,苦着一张脸。
这帮蒙古人,在寺里转悠了一整天,把前山后山看了个遍,连罗汉堂武僧练功都要驻足评头论足一番。
天鸣方丈本以为这尊大佛终于要挪窝了,正准备宣一句“阿弥陀佛,恭送施主”,哪知阿合马却在山门前停下了脚步。
“方丈大师。”阿合马抬头看了看天色,煞有介事地说道,“哎呀,本官这一看入迷,竟忘了时辰。如今山路崎岖,夜黑风高,我这手底下人又都是个没本事的,若丢了性命,倒是不好向大汗交代了。”
天鸣方丈嘴角抽搐。
这借口找得也太烂了些。这帮人个个身怀绝技,尤其是那个黑脸的尼摩星和那个胖子尹克西,走路都带风,还能怕走夜路?
“大人,现在天色尚明,天黑之前还是可以走到山下驿站的!”
阿合马笑眯眯地拍了拍天鸣的肩膀:“怎么?难道偌大一个少林寺,连几间客房都腾不出来?还是说,方丈不欢迎本官?”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天鸣还能说什么?
“阿合马大人言重了。”天鸣方丈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双手合十,“既是大人不嫌蔽寺简陋,那便请在客堂歇息一晚。贫僧这就让人去安排斋饭。”
阿合马满意地点点头,临走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天鸣一眼:“方丈今晚不妨好好想想白日本官提的事。少林寺是千年古刹,这香火能不能续下去,全在方丈一念之间。若是一个人拿不定主意,不妨把各院首座都叫来,大家伙儿商量商量嘛。”
说完,他大笑着转身,领着尹克西等人往客房方向去了。
天鸣方丈站在原地,看着这帮人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
……
入夜,少林寺渐渐安静下来。
藏经阁二楼。
叶无忌正在收拾铺盖。
“道长,您这是……”觉远抱着那个大水桶,一脸不解,“怎么突然要搬去客房?若是觉得挤,小僧去楼下打地铺便是。昨夜那贼人刚来过,今夜若是再来,留小僧一人在此,怕是……”
觉远虽然内功深厚,但毕竟没练过招式,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大师多虑了!”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之亦然。昨夜那贼人既然已经惊动了寺内僧众,按照江湖规矩,那是绝对不敢连续两晚顶风作案的。此其一。”
觉远眨了眨眼:“那其二呢?”
“其二嘛,今日阿合马大人入住少林,那随行的护卫里三层外三层,把少林寺围得跟铁桶一般。再加上罗汉堂的武僧加强了巡逻,此时的少林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那贼人若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绝不敢选在今晚动手。”
叶无忌拍了拍觉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所以啊,大师,今晚可是这藏经阁最安全的一晚。您这就把心放进肚子里,熄了灯,安心睡个好觉。这几日您为迎接蒙古人都没合过眼,若是熬坏了身子,谁来守护这些经书?”
觉远是个实诚人,被叶无忌这一通歪理说得连连点头:“道长言之有理。既然有官兵把守,想来那贼人确实不敢造次。阿弥陀佛,小僧昨夜都未睡觉,现在确实有些乏了。”
“既然困了大师就早些睡吧!”叶无忌心中暗喜。
李莫愁来了。放着风韵犹存的道姑不睡,跟个大和尚挤在一间屋子里闻脚臭味,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而且自己特制的《九阳真经》已经放回原处。若是他今晚还像门神一样守在这里,尹克西那帮人怎么下手?
叶无忌找了知客僧,他现在可是寺中贵人,被安排在西厢房,而阿合马一行人则住在东厢房。
说是厢房,其实也就是几间连在一起的禅院。
夜色深沉,三更梆子刚敲过。
叶无忌吹灭了房里的灯,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掠出了窗户。
他并没有去别处,而是直奔东厢房最角落的一间屋子。
那是李莫愁的住处。
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负责巡夜的武僧在远处走动。
叶无忌屏住呼吸,脚下踩着全真教的金雁功,落地无声。他来到窗前,伸手轻轻一推。
窗户没栓。
叶无忌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这道姑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诚实得很,连窗户都给他留好了。
他身形一缩,钻了进去,反手将窗户轻轻合上。
屋里没点灯,黑漆漆的。
但这对于身负先天功的叶无忌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他一眼便看到床上盘膝坐着一道倩影。
李莫愁并没有睡,正在打坐练功。
“谁?”
叶无忌刚一落地,李莫愁便睁开了眼。
“无量天尊。”叶无忌捏着嗓子,怪声怪气道,“贫道乃是采花大盗,听闻此处有位美貌道姑,特来一亲芳泽。”
“找死。”
李莫愁冷哼一声,拂尘一甩,直取叶无忌面门。
这一招看似凶狠,却没带多少内力。
叶无忌嘿嘿一笑,也不躲闪,伸手一抄,便将拂尘握在手里,顺势往前一欺,整个人便贴了上去。
“仙子,这少林寺乃是佛门清净地,动刀动枪的多不好。”
叶无忌一把揽住李莫愁纤细的腰肢,鼻尖凑到她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香。”
李莫愁身子一僵,脸上瞬间染上一层红霞。
“放手!”她低声斥道,伸手去推叶无忌的胸膛,“尹克西他们就在隔壁,你不要命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叶无忌哪里肯放,反而还得寸进尺,大手顺着她的腰线往下滑,在那挺翘的臀瓣上轻拍了一记,“况且,咱们这是在少林寺。在这和尚庙里偷……咳咳,幽会,岂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李莫愁又羞又气。
这小冤家,当真是个色胚投胎。
以前在古墓里也就罢了,如今在这强敌环伺的少林寺,竟然还敢这般胡来。
“你这手若是不想要了,我便帮你剁下来。”李莫愁咬牙道。
叶无忌讪讪地收回作怪的大手,但身子还是紧紧贴着她,不肯退开半分。
“仙子莫恼,我这不是想你想得紧嘛。”叶无忌嬉皮笑脸地说道,“说说正事,尹克西那老狐狸,昨晚去哪儿了?”
李莫愁见他谈起正事,这才收起银针,也没推开他,只是往床里面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
“昨晚三更时分,尹克西悄悄出了客栈。”李莫愁低声道,“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一个时辰……”叶无忌盘算了一下。
从登封城到少林寺后山,以先天高手的脚程,一来一回再加上交手的时间,刚好差不多。
“看来我猜得没错。”叶无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昨晚闯藏经阁里偷经的贼和尚,果然是去见尹克西了。”
李莫愁暗暗点头,“看来此人就是尹克西准备的后手!”
叶无忌冷笑,“这两人多半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尹克西负责把水搅浑,火工头陀负责动手抢经书。”
李莫愁皱眉道:“既然如此,那《九阳真经》岂不是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
“非也。”
叶无忌得意一笑,凑到李莫愁耳边,低声道:“那经书,现在就在我脑子里。”
李莫愁眼睛一亮,猛地转过头看着他:“真的?”
“比真金还真。”叶无忌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全本经文,一字不差。至于藏经阁里那几本……嘿嘿,那是贫道特意为尹兄准备的‘加料版’。”
李莫愁何等聪明,瞬间便明白了他的算计。
“你这小贼,当真是一肚子坏水。”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角眉梢却全是笑意。
《九阳真经》乃是天下至阳至刚的内功,若是能得此神功,再配合九阴真经,绝世无敌也有可能,到时候还怕什么大理段家。
激动之下,李莫愁竟也不顾矜持,捧着叶无忌的脸,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这算是赏你的。”
触感温软,带着一丝淡淡的幽香。
叶无忌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这可是这女魔头第一次主动献吻。
他刚想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李莫愁却已经推开了他,正色道:“既然经书已经到手,那咱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明日一早便找个机会下山,找个隐秘所在,先把神功练成再说。”
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少林寺待了。
叶无忌却摇了摇头:“不急。”
“为何?”李莫愁不解。
“还有一样东西没拿到。”叶无忌收起嬉笑的神色,认真道。
“什么东西比《九阳真经》还重要?”
叶无忌沉吟片刻,缓缓道:“黑玉断续膏。”
“黑玉断续膏?”李莫愁念叨了一遍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叶无忌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莫愁你有所不知。我全真教有一位师叔,早年间双腿骨骼尽碎,瘫痪在床已有二十余年。这些年我一直在寻访名医,却始终无果。”
他一边编瞎话,一边观察着李莫愁的神色。
叶无忌不好跟李莫愁袒明说给她徒弟陆无双找药。毕竟叶无忌收陆无双当徒弟这事儿是瞒着李莫愁的。
“昨夜那火工头陀闯入藏经阁,除了找经书,还盗走了一本医典。我听守阁的觉远大师说,那医典中记载了一种名为‘黑玉断续膏’的神药,专治陈年骨伤,哪怕是断了数十年的骨头,也能重新接续,恢复如初。”
说到这里,叶无忌握住李莫愁的手,言辞恳切:“仙子,这药方就在火工头陀身上。既然撞上了,我绝不能错过。若是能拿到这药方,治好师叔的腿,也算是了却了我一桩心愿。”
李莫愁听着断腿可续,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恍惚。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既然是为了尽孝道,那便依你。”李莫愁淡淡道,掩饰住了那一瞬间的心绪波动,“不过那火工头陀武功极高,又有尹克西相助,想要从他手里夺食,怕是不易。”
“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叶无忌自信一笑,“尹克西那老狐狸生性多疑,火工头陀又是个暴脾气。这两人凑在一起,迟早要狗咬狗。咱们只需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再出手不迟。”
李莫愁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运筹帷幄的男人,心中竟生出几分安定的感觉。
“好了,夜深了,你快回去吧。”李莫愁开始赶人,“若是被人发现你不在房中,难免起疑。”
叶无忌却赖着不想走:“仙子,这长夜漫漫,孤枕难眠……”